白洋淀边城 · 信笺【12】
我想，这封信笺该是写给我自己的。因为，自己最该关爱的首先是自己——这也是鲁迅先生早在100年前讲过的一个思想（可见《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一文）。
我总是不满足于现实的生活，总想把现实的生活变成理想的生活。因而，我特别投入地思读了美国教育家查尔斯 · W. 艾略特的《对生活的持久满足》一文（见《西南联大英文课》第160-163页），以求一个“满意解”。
艾略特担任哈佛大学校长40年，《对生活的持久满足》是其出版的最后一本书，该是其教育思想的精华所在。不过，由于中美文化的差异所在，逻辑地读懂《西南联大英文课》中这个《对生活的持久满足》之选文还是需要下一番反复深入思索之功夫的，否则，读过之后似乎都明白，但却不能逻辑地理解与记忆，变为自己的“血骨”而发挥效力也是不可能的。
这篇选文《对生活的持久满足》开篇即言：“对于受过教育的人，什么可以带来生活中稳定而持久的满足呢？”这就是该篇的核心问题，或称为主旨问题。
联系全篇看，“受过教育的人”不是指受过一般普通教育的人，而是指受过像哈佛大学这样优质高等教育的人。因此，其立论的出发点就是“人生的高阶”，或如艾略特先生所言是“知识阶层”而非“大众阶层”。但我以为，即便是讲“知识阶层”的问题，其主题“对生活的持久满足”也是有利于、有助于大多数人在今天克服“空虚无聊”问题的——“对生活的持久满足”不是最可以避免或驱逐生活中的“空虚无聊”吗？
艾略特先生指出，“生活中稳定而持久的满足，即那些能延续很久并不断增长的满足，而非那些眼下或明天就能得到的东西。”显然，这样的“满足”在某种程度上是超乎大多数人的思想与体验的。
“什么可以带来生活中稳定而持久的满足呢？”艾略特先生逻辑地讲了四个方面：
第一方面为“满意的生活的一个必不可少的基础是健康”。生命缺少了健康，还能言及“对生活的持久满足”吗？甚或，生命不存在了，还有“生活之满足”问题吗？我以为，这也是欧美思想的一个特色——一切以生命为根本性存在。所以，艾略特先生说：“要想家庭幸福，成为成功的专业人士，开创有益的、高尚的事业，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身体健康和充满活力的基础上。”因之，艾略特先生说，“体育和积极的健身，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或每天的某个时间来进行，是有益的。”在此言之后，艾略特先生有个特折，“但是，如果将之作为人生的主要目标，则会让你厌倦。它们就不再带给你持久的满足。娱乐终究只能作为满意生活的调味品。”我认为，这“娱乐终究只能作为满意生活的调味品”是要害之言——满足健康了，即为其价值实现或价值终结，再继续下去，该是“娱乐至死”了。“娱乐至死”不是典型的当今之“无聊人生”吗？
第二方面为“要在生活中获得持久的满足，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以及从事艰苦工作的能力。”这是艾略特先生述说的核心所在，亦即“持久满足”的根源所在。对这“强大的心理素质”和“从事艰苦工作的能力”，艾略特先生聚合为一个概念，即“思想能力”，又称之为“从事智力劳动的能力”。也就是说，“对生活的持久满足”取决于“思想能力”。为什么呢？艾略特先生有3个观点予以支撑：
（1）“在所有行业中——无论是学术界、科技界还是工业界——能够获得巨大的精神愉悦的人都是那些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实指“有思想能力”的人。
（2）“知识阶层主要依靠思考能力生存，因此比之主要靠体力劳动生存的大众阶层，他们能获得更大的生活乐趣。”我以为，这不是艾略特先生歧视大众阶层，而是坦率地讲出了客观真实。在真理问题上，欧美人是从不讲“掩耳盗铃”之话语的。
（3）“在大学里的主要任务，就是获得这种思考能力，这种进行细心而敏锐的观察、做出公正的推论以及持续思考的能力，获得我们称之为‘理性’的东西。这种能力是我们在漫长而忙碌的人生中获得思想乐趣、幸福及满足的主要源泉。”
如此三个观点，归纳起来就是：思想能力创造持久满足的生活。这显然是超越了我们的“常识思维”与“常识思想”，需要我们逻辑地反复思之以确认，继而践行之。
第三个方面则是“过有尊严的生活，靠尊严生活”。坦诚而客观地看，有尊严地生活，不是人的最大满足吗？那么，人之尊严何来？艾略特先生特别指出了“尊严的四要素”——“诚实、真诚、坦率、慷慨”，并尤其强调“慷慨大度”——“慷慨大度是高尚之人身上的美好特征。”
人之尊严是由他人的评判与尊敬而形成的，不是自封或自吹出来的，但却是由自己的作为而影视他人塑就的。因而，艾略特先生说，“同代人对你的评判是最重要的，而且影响最大。”所以，自己必须很早就学会尊重自己的同代人，并慷慨大度地对待自己的同代人，不仅在金钱方面慷慨，在人生的各个方面都要保持慷慨大度的高尚风范。如此，就会牢固地建立起自己的有尊严的生活。
第四个方面是“对人生中的重大危机要有前瞻性”。因为“危机”危害“对生活的持久满足”。预防危机的要害作为则在于：“每一天要思考的应该是如何学习以提升自我”；“今天，并且每一天都过高尚的生活。”
“对生活的持久满足”，是一种“美国式思维”，转换成“中国式思维”则是：什么样的生活让人持久满足？无疑是健康的生活、有思想能力的生活、有尊严的生活，能够不断学习以提升自我的高尚生活。
特此信笺于思想的自己
恂达
2019年6月18日夜，于白洋淀边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