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故事

母亲的担心

2020-01-15  本文已影响0人  古楼听雨忆流年

雨水频繁,导致很多计划都被搁置。最主要的莫过于上坟,按照风俗习惯,进了腊月,是要给去世的先人们送纸钱。寒冬腊月,虽是暖冬,可我依然担心父亲在另一个世界会受到寒风的侵袭。屡屡欲往坟前聆听父亲的教诲,只是大雨滂沱,担心父亲心疼着我,只好暂且推延。

又经历了一场暴雪,还好,老家那边只是阴雨连绵,未见雪花。想着大女儿放假在即,想独自前往,若是她知道了,必然会怪罪于我。大女儿和爷爷感情很深,虽然父母晚年都在我妹妹家照顾孩子,也就是我的小外甥女,但大女儿依然深爱着她的爷爷。小女儿吵嚷着要跟着去上坟,或许她是出于好奇,父亲去世后的两个多月,小女儿才呱呱落地。

母亲总是说,很多年后,孙子辈没人会给父亲上坟,当然也包括母亲她自己。我没有儿子,父亲去世后,女儿们年年都会跟我来祭祖,有点违背地方风俗。我深知,这样行动终有一天会消失,数年后伴随着我的离开,女儿们情感会转移到自己父母身上,这也是人之常情。我心里经常在想,必要时要交待她们,等到给我送纸钱的时候,一定要在火堆的旁边,再加一个火堆,遥祝我的父母安好。

想到这儿,心里有点酸痛,不是为我自己。的确担心经年之后,父母的坟前会变得很静、很净。

很久很久以后,我的担心或许是多余的。我有点自欺欺人起来,毕竟此刻好多事,我看的很清楚。在农村,其实上坟的事情,到了孙子这一代,或许还会象征性的在祖先坟前燃起一把火,到了重孙,又有几人能记得老祖宗的坟地在何处?哥哥向来不信鬼神,也就不太情愿去上坟,这种习惯是否也会沿袭到他儿子身上,不得而知。我想这也怪不得他,他的观念,就是读的书多了,所谓的祭祖就变成了形式,无任何实际意义。

倒是羡慕起哥哥的独特之处了。风俗在他这儿嘎然而止,母亲担心着她的孙子不主动按季节去上坟,想来她老人家的忧虑是多余的。哥哥向来秉承对待父母的态度,那就是父母在世的时候要尽孝,崇尚“厚养薄葬”。老人离世后再举办那些虚头巴脑的各种形式,诸如上坟祭祖,他是竭力反对的,直呼这些行为要不得。

期待拨云见日,却迎来大雾弥漫,愈发显得焦躁起来。怕与春运相撞,更怕近期的暴雪、大雨天气再次来袭。幸亏是乘坐高铁,节约了很多时间。乘坐的出租车一直打着双闪灯,在雾气笼罩的马路上缓慢行驶着。还好,是双向车道,安全系数得到了保障。

由于连日雨水的浇灌,加上数日阳光躲在云层里,麦苗显得湿漉漉的。戴上鞋套,又在外面添加塑料袋,在田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艰难的行走着。因抱着小女儿的缘故,我的脚印略显深些,妻子及大女儿走在前面。

父亲坟前有一片黑色的印记,说明雨前有人来给父亲送过纸钱,很显然,是大姐来过。我小心地蹲下来,把准备好的纸钱慢慢取出来,在坟前画个圈,放在里面,点起火来。火烧的很旺,纸钱没有像往日那样随风飞舞,但被火燃烧过的纸,变得红彤彤的。顺手把叠好的“元宝”搁在上面,火苗先是小了一下,而后又蹿起来,紧接着把幂币一张一张分开着撒在火堆里,嘴里嘀咕着,我不知自己说了什么。燃了根烟放在坟头,一瓶酒早已顺着泥土浸入地下。父亲生前嗜酒如命,晚年却死于肝病,酒是祸害,我如此做法,是否有点大不敬?来不及多想,虔诚地跪在那里,给父亲叩头,女儿们早就叩拜完毕,妻子叩头后站立起来,在愣愣地看着坟头。

剩下的先人们还等着我去送纸钱,于是我加快了脚步。

使命是完成了,堂叔、三叔那里我都送了些纸钱,说了些话语。祖父母、曾祖父母、高祖父母,都去拜了一拜,却没有多少话可说,毕竟除了奶奶,其他人一概没见过。只是有一点印象很深:越是辈分长的先人,坟头纸钱印记越少,甚至看不见。

原来母亲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高祖父母的坟墓年久失修,到了我这一辈,很少有人记得去祭奠。曾祖父母的坟头杂草横生,长年无人打理,几乎变得可有可无了。祖父母的坟,父亲去世的时候,为完成父亲的遗志,我费尽周折将祖父母的坟墓迁至过来,和父亲的坟墓靠在一起。这样已来,祖父母的坟墓不会被冷落,也就没有荒凉的痕迹。

就算我有儿子,儿子又有儿子,那又怎样,若干年后的他们,同样会把我忘记,这是生命延续的必然。就如叔祖父生前所说:人活着孝顺就行了,死了就不要烧纸钱了。是的,他的母亲要强一生,到了死的那一刻,他真的没有回来送他母亲一程。后来每每叔祖父返乡,从不去祭奠他父母,碍于他是长辈,父亲从来不说。或许叔祖父是高官,反对迷信,想来是可以理解的。以至后来,叔祖父的大儿子来家,父亲强拉着他去祭祖,我猜想父亲是想让叔祖父的大儿子完成他自己父亲的任务吧。不过如今想来,实在是滑稽可笑,我想父亲是做了无用功的。

突然想起自己的兄长,在对待祭祖方面,酷似叔祖父。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我倒是希望我的侄儿,也是父亲唯一的孙子,在祭祖一事上,不要走他父亲的路子。

看来母亲的担心,是要看我那侄子的观念如何转变了。我的女儿们不管怎样的孝敬,在老家那块,祭祖一说,没人会把女人划入范畴。最重要一点,大女儿对带她爷爷无论多么怀念,一旦她出嫁,清明时分,她绝不能去给她爷爷添土的,这是风俗,谁也改变不了的。

母亲的担心逐渐变成了我的担心:若干年后,我的坟头谁会来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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