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繁星 第三章
文|千始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姥姥她……为什么……？”唐心眼里喷火，咬牙问道。
“是她自己活够了。”龙玉兰避开唐心犀利的目光，避重就轻地回答。
“我不相信。”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烦！我说是就是。我是你妈，会害你吗？”龙玉兰起身，语气变得不耐。
自从那件事后，龙玉兰对唐心心怀歉疚，一直唯唯诺诺。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样强硬的语气跟唐心说话。
唐心惊讶地挑了挑眉，很快猜到个中原因：“难道……跟我有关系？”
龙玉兰连连否认:“不是，真的不是。”
可惜，她否认得太快了。不是即是。唐心把所有的事情串连到一起，很快推出了事情原委。
“是不是他们拿我的事威胁你，要让姥姥吃饭，就把我的事说出去。你就听他们的？你这是助纣为虐。姥姥她是你的亲妈，你怎么忍心眼睁睁看她被活活饿死！龙玉兰，你的心是黑的吗？”唐心的眼睛冷似寒刀，像要把龙玉兰千刀万剐。
龙玉兰终于崩溃：“唐心，是你姥姥说要保住你，不能让他们一直毁了你。”龙玉兰的眼泪夺眶而出，紧接着呜咽着哭出声音。
唐心眼前被一片水雾遮住。她嘴上在责怪龙玉兰，心里更痛恨自己：是我害死了姥姥。如果不是我，姥姥明明可以活到一百岁的。我是罪人！
唐心睁开眼，看着龙玉兰，她眼睛浮肿，头上竟然不知何时，添了几许白发。她还不到六十岁。
唐心走上前，环抱住龙玉兰：“妈。”却已是潸然泪下。
龙玉兰露出惊喜之色，她等唐心这声妈，等了整整八年，今天终于等到了。
“唐心，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和你姥姥 。”这一刻，母女俩终于放下前嫌，抱头痛哭。
那天晚上，唐心发起高烧，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
童年的自己，被一个算命老头说成天煞孤星，没有小孩愿意跟自己玩，除了大表哥龙鹏飞。
护城河边，那棵老柳树下，春天龙鹏飞给她用柳枝做哨子，夏天龙鹏飞领她捉柳树上的知了，龙鹏飞最喜欢把知了的头扯掉，吓得她哇哇乱叫。
十八岁那年夏天，她过生日的那个傍晚，龙鹏飞约她在护城河边老柳树下见面，说有礼物送给她。她一直等到天上下起了雨，却没有等到龙鹏飞。
她刚想往回走，却被人打昏，拖进旁边小树林里。等她醒来时，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下身流着血，什么也没穿，整个人像残破的没有生命力的娃娃。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把这一切告诉给龙玉兰。正好龙鹏飞来找她。她看到龙鹏飞白色衬衫上少了一颗扣子，跟握在自己手心里的扣子一摸一样。那个扣子是她被打昏前，从那个人身上撕扯下来的。她羞愤难当，发了疯似地让他滚。
龙玉兰出去一趟，带回了姥姥。姥姥把没有生机的唐心抱在温暖的怀里，念了一段古老的咒语，封存了她的这段记忆。
唐心从梦中惊醒，身上被汗水湿透了。天已经大亮。她一看时间，糟糕！昨天定的是早上六点姥姥出殡，马上就到时间了。
她匆匆忙忙赶到姥姥家，送葬队伍还没走。唐心心中自责不已。大舅妈拿人手软，冷漠地瞅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偏偏龙鹏飞不肯放过她，特意来到她面前，阴着脸对她说：“你不能早点。”脸上颇不是意思。
唐心撇过脸，像没听到一样。龙鹏飞眼里的阴鸷更深了。
姥姥墓前。走完所有仪式，棺材下葬，尘埃落定。唐心恭恭敬敬地给姥姥磕了三个响头：“姥姥，落土为安。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枉死的。”
中午来到酒店，唐心本来被安排跟平辈人一桌。唐心却来到了大舅妈他们那一桌坐下，没想到龙鹏飞也坐在她旁边。菜齐以后，大舅妈招呼众人喝酒、吃菜，并开始大声自我歌颂他们一家人照顾姥姥的美德。
唐心冷眼看着这一切，再也忍不住。她嚯地一下站起来，两手拽着桌布，用力一扯，盘子、碗子、杯子、碟子天女散花般纷纷落下，摔了个稀巴烂，菜汤四处飞溅。现场一片混乱。
众人嗔目结舌。大舅妈勃然大怒：“唐心，你个灾星，反了你了。”
“我今天就反了。人在做，天在看。你是人吗？不，你不是。你要真对姥姥好，你们吃大鱼大肉，给姥姥吃粥和咸菜？你要真对姥姥好，能把她的钱贪下，换成纸钱？你要真对姥姥好，能把她活活饿死吗？”唐心大声质问，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你个小贱蹄子，没有证据，别乱说。你们别听灾星胡说八道。她姥姥就是她克死的。”大舅妈指着唐心鼻子，像个泼妇一样蹦着高儿，脸涨成了猪肝色。
“让我想想，姥姥死了，你们能捞到什么好处？我想起来了，房子就成你的了。龙鹏飞，听说你最近刚交了女朋友，是急着让姥姥给你腾房子吧。”
“你个灾星！”龙鹏飞挥舞着巴掌，咬紧牙根，狠狠地朝唐心脸上抽去。
唐心反应迅速，一把抓住他的手，让他动弹不得。
“你女朋友肯定不知道你做过什么好事吧？要我说出来吗？”唐心狠狠甩开他的手，把他晃了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上。他摇了几下才站稳。
“唐心，你个烂货。大家都不知道吧，她早就被人玩过。”龙鹏飞许是刚喝了酒，借着酒劲，突然破口大骂，爆出惊人消息。
众人面面相觑，难辨真伪，只能屏息倾听，听他们还吵些什么。现场突然安静，有人打个喷嚏，惊起一层惊涛骇浪。
“啪！啪！”唐心不再隐忍。她卯足劲，扬起手，左右开弓，两个大嘴巴子干净利落地落在龙鹏飞猥琐的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找不着北。
龙鹏飞气急败坏，跳起来向唐心猛扑过去：“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唐心毫无惧色，她可是跆拳道蓝带。二人扭打在一起。龙鹏飞不敌，渐落下风，结结实实地吃了唐心几下重拳。
“鹏飞住手！没有根据的事别乱说。”大舅妈突然开口，喝住龙鹏飞。她和其他几人上前拉开他们，一个劲地给龙鹏飞使眼色。
龙鹏飞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刚刚交手，他又不是唐心对手。明白局势后他找回理智，闭上嘴巴。
大舅妈能站出来阻止龙鹏飞，倒远远出乎唐心意料。她一句话比唐心千百句都有用，让众人瞬间站唐心这边，相信龙鹏飞刚才所言并非实情，不过是他情急之下诋毁唐心的口不择言。
唐心何等聪明，很快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大舅妈这个老狐狸，她才没那么好心帮她。她后知后觉唐心今天闹这么一出，是有备而来，以为她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那样他们也捞不到好处。
更深一层的原因是大舅妈护犊子。她知道唐心不好惹。龙鹏飞打不过她，惹火了她，遭秧的还是龙鹏飞，她自己也没好日子过。两害权衡取其轻。眼下，她也只能隐忍唐心发飙，日后再跟她算总帐。
大舅妈不会想到，唐心这一闹旨是试探他们，让他们警觉。他们知道她不好惹，露出破绽，她才有机可乘。
唐心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就算他们把她的事全抖出来，她也不怕。做错事的不是她，是那个当初害她毁她现在仍不知悔改的人。
龙鹏飞捂着火辣辣的脸，杀猪般嗷嗷嚎叫。酒店里像炸开了锅一样，人声嘈杂，乱成一团。
罪魁祸首唐心却功成身退，扬长而去。龙玉兰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唐心，刚刚吓死我了。你别跟他们闹。他们心狠手辣，妈怕你会吃亏。这些事，忍一忍就过去了。你下午赶紧回去。”
龙玉兰心急火燎，她希望唐心立即离开这是非之地，一刻都不要耽误。唐心这一闹算是彻底把她大舅妈得罪了。
她年轻尚不知深浅。这么多年，她龙玉兰可早就领教过她那位大嫂的厉害。以她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今天吃的亏，明天在别处想方设法总能给找回来。
“妈，我知道了。”唐心敷衍龙玉兰，随口答应，心中却另有打算。
突然，手机响了。她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却有种强烈的预感，她知道对方是谁。
“晚上九点，河边老柳树。你一定来，不来别后悔。”不善的声音，说完不等唐心答应就挂断了。唐心没有猜错，正是龙鹏飞。
她微微一笑，该来的总会来。他到底按捺不住了。她不会让他失望，这招她必须接。她倒要看看，他还能搞出什么妖蛾子来。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到了晚上，却下起淅沥淅沥的小雨。八点五十，唐心正准备出门，龙玉兰一把拉住她：“唐心，这么晚了，天又下雨，你去哪？”
“妈，我出去转转。没事的。”唐心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龙玉兰忧心忡忡，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你等一下，我给你拿把伞。”
“妈，不用了……”唐心语音未落，龙玉兰一头钻进储物间。唐心无奈地摇了摇头。
龙玉兰拿伞出来，唐心已不见踪影。她叹了一口气，看看外面的天，雨没有丝毫停的迹象，不由地开始担心唐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