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

“饿不饿？”

昏昏欲睡的女孩被吓了一跳，猛地清醒。她后退两步，被石头绊倒，坐在地上。

书生有些紧张地笑了笑，把手里的青团放在女孩面前：“我看时间已经不早，你还没有吃饭，这是我自己做的，尝尝吧？”

女孩犹疑地看着书生，拿起青团咬了一小口。

书生进京赶考途中，在客栈暂住，每天晌午，都会读书复习。不知从哪天起，他总能见到有个女孩倚在窗边偷听，一听就是几个时辰。

他想，也亏得这姑娘能像棵树似的站住。

“好吃，再来俩。”女孩道，把剩下的青团都塞进嘴里。

书生长舒口气。

女孩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从未听过有人那样讲话，有些难懂，有些又很美，不自禁地就想多听一点。”

见书生不太明白，她又补充：“就是你朗诵的那些，很有韵律的词句。”

书生有些脸红，一边把女孩拉进屋内、给她沏茶，一边解释自己只是个不得志的学生、所读的都是前人诗作。女孩从未见过书生这样的人，满心好奇。

那天起，女孩每天都会来见书生，她从不坐下，只是站在书生身后听他念诗，偶尔打个盹，要么就是吃书生做的青团。书生仍是读书，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那个春天，女孩送了书生许多山里采的桃花。书生学艺不精，准备得也一塌糊涂，最终落榜，失意地回了家乡。

大雪封山的每一天，书生脑海中都是桃花。刚一开春，本想放弃仕途的他又急匆匆地回了客栈。

女孩远远地看着书生背着行李走来，冲他扬起拳头：“臭骗子！说好很快就回来看我的！”

书生连连道歉，只说是自己学艺不精，没脸见人。

女孩冷哼一声：“青团带了吗？”书生急忙掏出青团奉上。

女孩这才喜笑颜开。她一边往嘴里塞青团，一边含糊道：“我是不是影响你读书啊？”

书生摇头。若不是为了见女孩，自己或许都不会再来这儿一次。他如今已没了中举的欲望，只想见见女孩，多给她念些诗作——这次，每一篇都出自他的笔下。

书生不想进京了。他去问女孩，愿不愿陪自己回乡看看：“有很多青团，还有不少其他好吃的。”

女孩打趣道：“不要你的仕途啦？我记得最初见面时，你可是想当宰相。”

书生不说话。

见书生认真，女孩收起笑容：“若我是妖呢？”

书生愣了下，随即挺起胸膛：“那我就陪你一起被压在雷峰塔下。”

女孩笑着摇头：“我看你是黄梅戏看多了。”

然而那天之后，书生再没见到女孩。

殿试的日子很快到了，书生失魂落魄地参加，高中榜眼。当朝宰相极爱书生的文章，要收他做门生，又想撮合其与自己的侄女。

书生一一拒绝，收拾行囊，回了京郊的镇子。他想起女孩常给他带的桃花，去了镇边的桃林，可林间仍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书生喝得大醉，找了棵干枯的桃树要寻短见。然而绳子每挂上树枝，树枝便会断裂，书生几次尝试，只留下了一身的碎花瓣。

书生把酒一饮而尽，紧紧搂着树干，亲了一口：“兄弟，你倒是不愿让我死，可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谁是你兄弟，一身酒气。”枯枝上，有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盛开。女孩从树中出现，双颊绯红。

“怎么没意义？”她伸出手来，“青团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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