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编(叁)
牧云国国主萧程义携夫人阮宜起身,一旁侍女为二人斟酒,二人举杯。
“九月初九,风清月朗,菊吐芳蕊,高朋满座。牧云萧程义感谢各位贵宾不辞路途辛劳,参与牧云举办的盛会。愿各位在牧云尽情尽兴。祈愿九州大陆风调雨顺!邀各位贵宾同饮此杯,祝愿盛会圆满举行!”
“祝愿盛会圆满!祈愿九州大陆风调雨顺!”
众人起身,异口同声,饮了这第一杯开场酒。
钟鼎之声响起,先是缓缓的,一下,一下,“叮,叮,叮。”然后三十六名舞女从殿外翩翩而至。歌声响起,大气磅礴。原来是《鹿鸣》。
歌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三十六名身着水红色舞衣的舞女方阵排列,边唱边舞,开场欢迎各位来宾。
一曲《鹿鸣》刚结束,战鼓声声响,号角一声鸣。五位精神的小伙跃入场中央。他们展示的是纵马高歌、驰骋沙场的场景。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李子墨微微颔首,这是东川国的《同袍》。
战鼓声息,幽幽琴声响起。一群翠缥衣绿罗裙的仙子如出水芙蓉,高低错落,排列杂而不乱。随着琴声,仙子们如雨后荷花娇艳欲滴,在微风中摇曳。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是来自越秀国的《青莲》。舞者轻盈灵动,舞衣别致,舞姿优美,真正是美的盛宴。
章翔宇扭头看看身边的南婉,南婉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谢谢你!费心了!”章翔宇轻轻说。南婉莞尔一笑。这一幕恰好被一直关注这边的萧程义看到了。温润如玉的脸庞上泛起了淡淡的忧伤,忧伤之后又增添了几分不甘与忿忿。
“程义,这《青莲》应当是南婉帮忙排练的吧?”
萧程义点头。
“程义,我虽不问世事,却也知南婉是南丹国送来的女子。是吗?”
萧程义点头。
“程义,大局为重。”
萧程义愕然。然后点头。
人美舞美乐美,众人都连连点头称赞。
“萧国主,听闻贵国有宝物‘化风’,今日盛会,可否让大家开开眼界呀?”正当大家其乐融融赞美演出的时候,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向声音的来源。原来是南丹国主林阔。
萧程义面色平静地回答:“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南丹国主应当明白这个道理。既是国宝,怎可轻易示人?”
“萧国主,我等久闻‘化风’的威名,却不知其为何物。不肯示人,可否告知‘化风’的本来面目?”沙曼国主忻荣也好奇。
萧程义说:“‘化风’乃先祖传下来的宝物。多年来一直为牧云的镇国之宝。‘化风’是何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可以保佑我牧云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萧国主似乎小气了些,‘化风’实为何物都不肯相告。莫非轻视我等西南小国?”
南丹国主林阔咄咄相逼。
“哥,你想干什么?好好地听曲儿看舞不好吗?”林璃开口了。
“‘化风’是什么,用来干什么,与你有关吗?牧云国的宝物镇守牧云一方水土,是人家祖上代代传下来的东西。你们外人都别惦记。”林璃开口不饶人,从来不管什么场合什么人。连她亲哥的面子也不给。
“小璃,你!”到底是一国国主,不能失了身份。林阔恼羞成怒,却不方便继续说“化风”的事。林阔在心底暗暗后悔,为什么要把妹妹嫁给李子墨,好后悔!明显地,他这妹子把萧程义认作了大哥,他这亲哥搁一边儿了。
李子墨这会儿乐得看自己的夫人怼他亲哥,也欢喜自家夫人虽然脾气大些,却不会是非不分。对面的南婉脸色一阵比一阵白,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南丹国主林阔那凌厉的目光射向自己。章翔宇什么都没说,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南婉紧紧绞在一起的两只手。
“阿远,阿旷,你二人的琴艺和剑法可有长进?趁此良机,可否让在座的贵宾指点一二?”
萧程义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
萧远和萧旷起身。萧远躬身说:“爹爹,阿旷抚琴,我来舞剑可好?”萧程义点头同意。
阮宜听到萧程义有意让两个儿子出场,就吩咐侍女取来了二子经常练习使用的琴和剑。
萧远接过剑,走到场地中央。萧旷席地而坐,距离他的母亲阮宜不远。
一个高音破空而起,仿佛一声鹤唳划空而过。原本站在场中央的萧远腾空而起,背在身后的长剑随他腾空的身体一起上升,然后凌空翻越起舞。琴声如微风习习时,剑舞如春日花瓣片片落下;琴声如飓风呼啸时,剑舞如猛禽捕食,上下翻飞,萧远圆圆胖胖的小身躯就像一片白云,悠悠自在随心飞舞。
“哇!好一个灵活的小胖子!”清脆的声音大叫出声。
李维诺恨不能堵住妹妹的嘴,觉得好丢脸。李维信笑着看着一脸兴奋的李维雅。李维雅也觉得场合不对,自己失言了!有点囧。不过,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琴音止。剑舞停。兄弟俩躬身拱手。
“哇,萧哥哥,你好厉害!小雅觉得你的剑舞得一级棒,完美啊!对吧,二哥。”李维雅不忘找后援。
“萧大公子的剑术的确厉害!”李维信当然要声援妹妹。
“就是就是,二哥跟我想得一样。萧哥哥,我也喜欢剑术,你教我,好不好?”
“叫我萧远就好。”萧远说。
“萧哥哥更亲切,不是吗?”李维雅不解。
“阿旷也姓萧。叫我萧远就好。”萧远坚持。
“好啦好啦,萧远就萧远。”李维雅觉得这个姓萧的固执得像块石头,所以不跟石头计较。但是,他那么圆圆胖胖的身体是怎么做到那么灵活的?这个问题萦绕在李维雅脑子里,所以李维雅不自觉就一直盯着萧远看,死死盯着看,想看明白。
大人们被孩子们的对话逗得乐呵呵。也不去打断他们的话,做个旁观者,感受一下孩子们天真美好的世界。
章微明的一双清亮的眸子一直在观察刚刚发生的一切。大人们的事儿他不懂,也不想懂。小孩子嘛,他觉得很好玩儿。对,就是好玩儿。尽管在场的小孩子里,他年纪最小,可是他的早慧只有他爹娘和他自己知道。
他成长的七年是不断给他父母惊喜的七年。认字早,读书早,明理早,学音律,学武艺,别人家的孩子一年才能学会的东西,他用一个月就可以学会。章翔宇和南婉为这个聪慧的儿子骄傲,也常常为有这样聪慧的孩子而忧心。这大概是为人父母的通病吧。
章微明听得出,萧旷的琴技有名师指点,只是练琴时间不足,所以显得气韵不足以表达出乐曲本应演绎出的感觉。萧远的剑术却是出人意料,难怪萧伯伯要让他表演,分明有点扬我国威的感觉嘛!萧家的小孩子都这么厉害,萧家后继有人,谁敢作怪!还有这个萧哥哥,我叫他“萧哥哥”的时候,他没说什么呀。这个有点儿不明白。没错,萧旷也姓萧,可是可以叫他“萧二哥”呀。李维雅就这么被萧远给糊弄过去了,好玩儿。李维雅快人快语,想啥说啥,容易惹事儿呢。呵呵。还好,李维信会维护她这个妹妹,同情李维信!但愿李维雅别闯祸,别让李维信成天背锅。李维诺比我们年长不少,的确稳重。他是看不上我们这些毛孩子,所以干脆不理我们。但是,很明显,他刚才看剑舞最认真,而且是看出了些门道,所以一边看一边在桌子下面比划。爱学习的好孩子。
章微明就这么看着,想着。突然,他觉得有人在观察他。想得太出神了。猛一回头,看到了不知何时已经在他身边落座的萧远。正是萧远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萧远?”章微明也一脸迷惑对视。
萧远听到自己的名字,皱了皱眉头,不过这种不悦只是一闪而过。章微明敏感地觉察到这种不悦。
“萧哥哥,你何时回座的,我竟然没觉察到。”
“哦,不久。你在想什么?”萧远神色如常,貌似不经意地整理了一下衣摆。
“我在想,二伯家的哥哥姐姐很有趣。”章微明凑近萧远一些,轻声说。
“哦,如何有趣?”萧远也凑近些,轻声问。
“他们仨气质性格完全不一样啊!萧哥哥,你觉得没?”
“嗯。”萧远点头表示同意。
恰在萧远和章微明轻声讨论李家兄妹的时候,李维信和李维雅朝他俩看过来。李维信冲二人点点头便被他的舅舅林阔拉去说话了。李维雅似乎想走过来跟两人说说话,却被身后的林琳拉住了。
李维信暗想,听说萧家大公子萧远总是与人疏远,难得见到他主动亲近一个人。以前听爹爹说起过章家的这位小公子人见人爱,还真是呢。
君安殿里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直至戌时末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