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0.地铁上的一面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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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八点地铁高峰，我在通往海淀五路居的六号线上。

北京早高峰的六号线有多拥挤？

我在极力控制自己的荷尔蒙，不让雄性激素诱导我的器官挤进别人的身体里。

车到呼家楼停下的时候我看到外面的长椅上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姑娘，手里捧着一本有些眼熟的书。

她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起身跑了过来，我心想难道是看我长得帅想过来搭讪？

她挤了进来，说道：“帅哥，留个微信呗？”

我抬起头“好”字还没出口，就看到她正昂头朝我旁边的一米九大个儿笑。

我刚想骂句娘就被挤了下来，这时候地铁的关门提示音已经响了起来，我想了想，算了，等下一趟好了。

于是，我坐到了长椅上，等待着。

我刚低下头，肩膀却被拍了一下，抬头一看，是刚刚那个长发姑娘。

“有事儿吗？”我没好气地说道，心想要不是你我会被挤下来？

她坐在了我旁边，也不看我，自言自语：“北京的地铁真挤啊……”然后旁若无人地翻起了刚刚手里拿着的那本书。

我用余光看了一眼，她正看的那本书竟然是我四月份刚出版的那本书。我突然来了兴趣：“这书……”

“怎么了？”她合上书，侧头，莞尔一笑。

我不说话。

她也不说话。

沉默在空气中发酵，膨胀，挥之不去。远方地铁进站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跟她谁也没动。

“你还真是喜欢沉默。跟你笔下的自己倒是不一样啊。”她打破了僵局，又是一笑，颇有几分妩媚。

“还好。”我也回以一笑：“别告诉我你是来找我要签名的？”

她愣了一下，又笑了：“你要签也行。话说，你这本书卖了多少册了？”

我不知道她是在故意想取笑我还是没话找话不知道把话题转椅到那里。我低下头，心里有些不适，觉得如果是几年前，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了。

“九……本。”说完后我觉得脸烫的好像发烧了。

“算我这本，应该十本了吧。”

我瞪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别这样看着我。你大概以为我是来取笑你的吧。正相反——”她把书放在腿上，然后靠近我，嘴唇贴在我耳边：“我很仰慕你，也很喜欢你。其实，我有一天在这里突然发现了你，本人比书封上还好看。第二天我怀着好奇的想法又在这里等你。‘蹲点’了十几次之后我终于确定，你每天八点都会坐六号线地铁，往海淀五路居方向，而且每天都是9号车厢。”

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我在想是一个怎样的二十几岁的少年会有那样丰富的经历，受过那么多的苦还能笑对生活，更想知道是一个怎样的二十几岁的少年身患绝症却还一个人执拗地去过了半个中国。”

“说完了？”我问她。

她点了点头。

“呶，看到了，我就是这样的。平凡。”

“平凡吗？我不觉得。在我看来你比我知道的好多人都优秀。”她把目光向远处投去，而这时又一辆地铁驶来又驶去。

“苏，你要加油。我庆幸我是买了你的书看了你的文的十分之一，而不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但我相信，会有那天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抱住了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留意到她耳朵上挂着大大的耳环。

“你还在读书吗？”我问她。

我能感受到她的身子抖动了一下，然后推开我，笑道：“嗯……大学。我要走了，苏，我很开心，也明白了很多。谢谢你。”

我一头雾水，她却已经起身了，书“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我请你吃顿饭吧？”我拉住她的胳膊。

她转身：“苏，我叫孙晓。不管你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都请记得我是最开始喜欢你、‘拥有’你的十分之一。”

“好好好。我会的。你们九零后都是喜欢一个人这么容易？”我逗她。

她白了我一眼：“说的你好像不是九零后一样。”顿了顿又说：“文字总是不会骗人的，我相信你的文字便相信你，我喜欢你的文字便喜欢你。”

地铁从远方驶来，她要走了。

我起身靠近她：“你着急干什么去？不着急上课我陪你玩一天吧？”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见到你就很开心了，你人真好。”

地铁停下了，她挤了进去，然后对我说：“其实我骗了你，我跟你一样没有读大学，跟你一样离家出走，我看了你的书，便也决定第一站就是北京。我以为沿着你的足迹可以追寻你的记忆，下一站烟台，而后十堰。但我很幸运，竟然在北京见到了你，我也很不幸，我觉得我应该回家了。只是一面就好，我没必要再追寻你的足迹与叛逆了。再见……”

地铁的门缓缓关上，我发现她的眼角竟然挂着泪水，我才想起她把我的书点在了地上，我捡起书朝她挥手，她冲我笑着，笑着，直到消失不见。

我打开书，扉页写着：

苏，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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