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你的家乡——一个你又爱又恨的地方

文/倪兒   于2017年4月10日

上一个故事《南方小镇》是在半夜写完的。

半夜，各种思绪活跃的时刻，所有好的不好的爱过的恨过的全都跑出来了。内心突然变得异常柔软，所有我所痛恨的伤害突然被选择性地屏蔽掉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想起了我的家乡，我的南方小镇。

我不打算明说我家乡的名字，我想你们以后也会猜出来的。我只打算透露，我是个南方人，在北京上学的南方人。

北京是什么地方？中国的政治中心，许多大公司汇集在这里，繁华的地方一片高楼大厦，夜晚也是灯火通明。也正因如此，它带来了很多机会，也吸引了很多人前来求学或是就业，鱼龙混杂，我就是混杂在这里的其中一点。

而我的家乡，就是南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说出来可能也没多少人知道。几年前小镇上最高的一栋楼是一栋百货大厦，好像是有十一层高，当然这几年高楼大厦不断盖起，十一层高的楼早已不算什么，但那栋楼依旧承包了我小时候对高楼的全部印象。小时候每次经过那栋大厦，我妈总会指给我看。我记得小时候我还对我妈说：“我以后要盖一栋十二层楼高的，给你住。”我妈笑得很开心。当然，这种话就跟小时候说“我以后要上清华北大”的性质是一样的，没准小时候还以为“清华北大”就是一间大学的名称呢。

我在这个小镇上生活了十八年，然后北上，只有寒假和暑假才能回去。

刚开始，我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它。我心里没有什么“从此家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的感伤，只想着“太好了，我终于要离开了”。这么多年来，小镇上留下了许多不那么愉快的回忆。小镇很小，我当初真的是逃着离开的。

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父母都让我留在省内。显然，我没有听他们的，固执到拿自己的前途来堵，我就是要离开。当然，从小打到每一次重要决定，包括高中志愿包括大学志愿，我从来没有听过他们的。记得当时在学校机房填高中志愿的那天，老师紧张地看着我说：“你有跟父母商量好吧？”看来是母亲打电话去找了老师，估计是抱怨我的固执了。

反正我是离开了。

但是在那天的半夜，我却突然想起了它。

但我最先想起的，是跟我早已有了多年隔阂的父亲。

父亲不在小镇上，父亲到其他地方做生意去了。他回到家后，我们也几乎不讲话。开口叫一声“爸”对我来说真的很难，有时候感觉要耗掉我所有的力气。但我却突然想起了他。

我想起他已经走样的身材，啤酒肚已经大到不行；想起他老去的面容，脸显得臃肿，开始有了皱纹；想起他开始泛白的头发；想起他此刻跟我一样身处异乡，不知过得如何。

我是恨他的，但半夜时，我却突然变得矫情与柔软了起来，所有的恨开始消散，我开始好奇起他的心来。于是，半夜给他发了微信，至今未回。

我想，再次见面时，我们还是无法像正常的父女一样打招呼聊天谈心。

此时的家乡，应该是“回南天”（“南风天”）。查了天气预报，北京气温回暖，连续的晴天，而家乡是连续的阴雨。

家里的墙壁和地板应该都沾上了湿热的黏糊糊的水汽，窗户也是，隔着水汽看不清外面。门窗紧闭着，好几天都不见阳光。孩子们开始把厚毛衣脱下，换上薄薄的衣服，有的可能已经穿上了短袖。而家长则会着急地让孩子把衣服穿上，小心着了凉。

家乡的春日，似乎有下不完的雨。

夏日，是闷热的天气，灼热的阳光。夹杂着雷阵雨，在某个叫人犯困的午后突然泼洒，带来一阵阴凉。街道会开始积水，只有上班族、学生还有接送孩子的家长才会不得已出门淌水。“台风假”在夏秋交际也是常见的，这在北方是完全不可能的。

家乡的秋日几乎没有，一阵风过后，就到了冬日。冬日是冻人的湿冷。家乡处于地震带，偶尔会有几次小地震。

学校附近聚集着各种奶茶店和饭店小吃，一到放学，店内便开始拥挤。

家乡小吃很多，来到北京之后，最想念的永远是家乡的美食。

小镇的街道永远是那样拥挤，如今车辆愈来愈多，堵车是常有的事。每到学校放假的时候，街道上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

虽是如此，但家乡的空气质量是很好的，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优。在家乡，有雾的清晨空气都是湿润的，带着一些清新的气息。然在北京，有雾的清晨我们最好还是先带上口罩。

路边有墨绿色的垃圾桶，垃圾有时候会溢出来，当然这几年好了很多。突然想到有一次开学前一个晚上，赶作业到凌晨四点多，听到清洁工沙沙的扫地声。菜市场永远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我不喜欢到菜市场去。小镇这么小，走在路上很容易碰见熟人，经常会有人站在路边聊天。街道上的店铺用音响放着很大声的音乐和促销活动信息，吸引顾客。

这几年来，小镇的经济中心不断转移，新的商场取代旧的商场。古厝拆了，又建起了新的房子。想起以前上学时，周五放学后总会让母亲用电动车载着我，到老街那边转转。我喜欢走古厝那边的小巷，青石板铺的路，石头房子，斜斜的屋顶，别有韵味。偶有犬吠与交谈声，却叫人更加平静。

但是今年回家，它们都不见了，那边听说是要建新的商场，还有步行街。看来，小镇的经济中心要再一次转移了。只是我再也拍不到那些古厝了，再也不能去那边的老巷闲逛了。

虽是如此，但我终究觉得它没变，小镇毕竟还是小镇，随便一呼吸都是生活的味道。

然翻遍相册，竟找不到一张家乡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