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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寻常

2017-06-10  本文已影响123人  鹿小妮在南非

文/鹿小妮

味蕾是一把诚实的钥匙,轻轻地转动记忆的门,可顷刻间思如风云。
1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你离开的那年我16岁,正是要参加高考的年纪,那时候你已经确诊为癌症晚期,年幼的我第一次觉得在生死面前人类那种手足无措的渺小。

我知道弟弟一直想学医,我猜他也不喜欢那种面对挚爱的人离开居然只能奢望奇迹发生的无助感。

我从不觉得自己身上有运气的存在,可那时候我也在傻傻的等待奇迹,就算是生命中唯一的一次也好,可自你一别我就断了这傻到可怜的念想,世上哪有什么奇迹?

转眼间我就要26岁了,十年了,我还是忍不住每次在你墓前抚摸那冰冷石头上你的名字,24岁的我用你的名字开了工作室;

我知道你爱干净,所以总是记得带菊花去看你,临走前照例把花瓣洒满那黑色的大理石;

我总是等大家都离开了和你单独待一会儿,没人知道那十几分钟我在做什么。

我只是跪在冰冷的石头上用额头抵着墓碑,我想这样我们会不会近一些?

我从不在你坟前絮絮叨叨,我觉得只要我默默地想你一定能听到。

我曾泪眼婆娑的靠着弟弟的脑袋说:“怎么办,奶奶都看不到我嫁人。”

他说:“奶奶会看到的。”

2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十年里我梦到你的次数不多,可每一次都那么深刻、真实。

梦到我放学后走到家属院的门口,你和邻居奶奶在梧桐树下择菜等我们回家,可没看到你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从你背后抱住了你,那个拥抱那么真实。

我看到你两鬓斑白,我热泪盈眶,你是那么讲究的老太太,怎么忘了染头发呢?

我下载了《梦的解析》,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没看到你的脸?我想知道这个梦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可我始终没舍得翻看,就当是我在诚实的想你就好。

我跟鹿先生说要去看你,说不清为什么,我居然第一次去买了烧纸、蜡烛。

那是我来南非之前的夏天,破天荒的穿了短裤、娃娃衫,明明没有风,可我和鹿先生一起点蜡烛的时候,他站在爷爷的墓碑那侧,我站在奶奶这边,他的蜡烛点上之后一直没事,可我点一次灭一次,至今不解。

我学着大人的模样一边烧纸一边说:“奶奶呀,这些零钱打牌用、这些大票子别存着,该买什么买什么。”

明明是个无神论者,可当里面躺着的是你,我坚信这样的方法是有效的。

墓碑旁边是一颗四季常青的松柏科植物,我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左侧的大腿被松柏凸出来的枝桠划破了,白色的娃娃衫瞬间沾了血。

我含泪问鹿先生:“你说我奶奶让树把我划烂了,是不是觉得你不好呀?”问完我笑了。

那伤疤至今还在腿上,做芳疗师的想淡化瘢痕简直太容易,可我不想。

3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来到南非后的第一个清明节弟弟发微信告诉我:“以前一起去看奶奶,全家属你哭的最伤心,这次你没在,我感觉我哭了双份的。”

学霸弟弟果然有创意,这还能整个double的,还记得上坟的时候如果上学我就要请假、如果上班我也要请假,可弟弟有几次没去,他写了信让舅舅烧给奶奶,我不知道写了什么,三四张作业本的纸密密麻麻。

我们聊到人死之后会不会有灵魂,学霸弟弟坚定的告诉我有,只是人类看不到,比如狗可见的波长就比人的长,所以狗能看到。

我想都没想跟他说:“那我还挺想做一天狗的。

见了太多树倒猢狲散的家庭,可奶奶家至今还有一周一次的聚餐,吃舅舅们钓的鱼、看姨妈、舅妈们新买的宝贝、陪弟弟妹妹一起散个步,大家庭长大的孩子一定是不同的。

舅舅喝大了问我说:“为什么家人即使有了矛盾还会互相容忍?”

我说:“这就是生活。”

奶奶,十年了,我们没有像猢狲一样各奔东西,邻居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4

韭菜是同样的韭菜、猪肉是一样的猪肉,可怎么做出的饺子就差那么多呢?

当时只道是寻常

自你走后我就不爱吃带馅料的食物了,我妈总是念叨我怎么就不爱吃她做得呢。

记得有一天我回家看到厨房里有一个高脚木凳子,你跟我说:“哎,人老了,不中用了,蒸个馍都得坐凳子了。”

那是你最后一次蒸馒头,不久之后你就离开了,我去冰箱的冷冻室取出那些馒头,盯着带冰碴子的馒头迟迟舍不得吃,真的吃到嘴里居然会那么苦涩。

奶奶,我会蒸馒头了,还有花卷,做得还不赖,我猜你一定会喜欢,你肯定会说:“恩,小妮儿长本事了,比狗强了。”小时候你就是这么“夸”人的。

有一次邻居奶奶做了饺子给我吃,在她的盛情邀请下我夹了一个,只那么一口、一小口咬下去,根本无需咀嚼,那味道居然有七分像你做得。

味蕾是一把诚实的钥匙,轻轻地转动记忆的门,可顷刻间思如风云。

你总笑我嘴刁,那些平常的饭菜当时只道是寻常。

5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记得老师讲这句的时候提到了老人总是容易在乍暖还寒的时候去世,你离开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么个季节。

按照习俗小辈要在灵堂里守灵,我们三个跪的整整齐齐答谢来客,三天下来我膝盖的淤青已经变了颜色。

送你离开的时候在殡仪馆的大厅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你,得体的寿衣是爷爷去世的时候你买给自己的,你戴着蓝色的帽子走得那么安详,是呀,你为子孙操劳一辈子,早就怨爷爷丢下你一个这么久了吧?

虽然没有去过遗体告别的场合,可我知道那一眼之后再也见不到你了,走到你旁边之后我紧紧抓着扶手怎么也不肯松开,任他们怎么说我也不肯挪一步。

直到你生前最要好的朋友,那个邻家的老奶奶,她走过来抱着我说:“你看,你奶奶走的多安详,你别让她不放心。”就这么一句我乖乖的跟着人群走出去。

有一年我带着弟弟妹妹过年一起去那个奶奶家拜年,她开门口看到是我们,刹那间老泪纵横,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这么去看她了。

6

我很庆幸你的儿女没有做那些面子工程、那些徒劳无功做给活人看的事,这世界上最刺骨的痛应该是子欲养而亲不待,生前孝顺比这些形式主义实用多了。

奶奶,今天是阴历十五,我开着车经过一个拐弯的时候指着眼前硕大的黄球问我爸:“这什么?”

我爸说:“月亮呀!”

黄色的大球就那样躺在金黄一片的荒草之中,转个弯的功夫不仅天色暗了几分,黄色的大球像是充了氢气一样居然挂在了天边,那么大、那么圆,外国的月亮果然是比较圆的,何况这是南半球的顶端,天边的云低得触手可及似得。

纵使良辰好景虚设,更与何人说?

我是鹿小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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