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花开》第一部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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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上酒吧了?”李志雄抬头瞄了我一眼,把一个快喝完的啤酒瓶往地上放。
“是的。”我说。
“你这个白痴!你以为去酒吧就能找到灵感吗?”
“谁知道呢。”我边说边往里面走。
李志雄没有接话,浏览网站去了。我们认识有好几年了,还是同住一间合租房的租客。自我离职以来,我的朋友圈越来越小,他是不多的还能常常联系的朋友。也正因为如此,他觉得有必要做些提醒,以免我一意孤行。
“前些天是不是有个女孩醉倒在我们门口?”我问。
“是有这回事。当时她醉得要不得,手机和钱包都被人偷了。”
我点点头,看来这并不是梦。
“她在我们这过夜的?”我问。
“是的,我们没法联系上她的朋友。当然,她睡你房间,你睡沙发。”
“后来呢?”
“第二天她醒来就走了。”
“几点走的?”
“谁知道,那会天肯定还没亮——一个女孩人事不省地在陌生人房间里睡了一晚,难道还会等着跟主人告别吗?”他边说边打开一个主播的房间。
“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刚立冬来着。怎么了?”
“我印象里有这个事,但又不确定。”
“健忘症变严重了?”
“有一点。”
“你不该离职。这样做没法回到正轨。”
“怎么说?”
“像你这样渴望成功的年轻人全国有两亿个,就在这座城市,至少有三百万个你这样的青年,但是他们都不会冒险。你太激进了。”
“你说的对。然而单行道走完之前没法掉头。”我边说边往阳台走去。阳台离地很高,看起来让人发晕。
我住的地方是一间由高层小产权房改造成的合租房。因为朝向不好,房东又常年不在国内,没人打理,所以租客很少,看起来倒是宽敞。入冬后更是只剩我和李志雄两个长住客。
“你会毁了自己。”他说。
我摘下浴巾,去卫生间洗漱。
看我没回答,他嚷着嗓子,骂骂咧咧的。
他并不是第一次骂骂咧咧地说话。实际上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自秋天以来,他的脾气一天比一天焦躁。我甚至怀疑他随时会爆炸开来。好在过了一会后,他把空酒瓶往角落里一掼,嘟哝了几句后,靠在椅背上看天花板。每当他看天花板时,就表示他的情绪已经发泄完毕,阴转多云了。哪怕有很重大的事发生,只要他喝过酒,咒骂几句,看一会天花板后,他就又表现出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
不要误会,他并不是酒鬼。事实上,他每天只喝一瓶啤酒,不会多也不会少。除了与日俱增的脾气和体重,他的生活就像齿轮一样重复且精准: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晚上八点回来,看两个小时直播,喝一瓶啤酒,等到所有焦虑排空后,十一点半准时睡觉。当然,和我一样,他也是个宅男。
“有个问题,我们有没有做过什么?”我问。
他在看主播喊麦,并没有回头。
“毫无兴趣。”他说。
这话倒不假。自我认识他以来,还没见过他对某件事物或者某个人感兴趣过,仅有的两个例外是啤酒和女主播。话说回来,他虽然常常听女主播唱歌喊麦,我却从没见他刷过一次礼物。生活中他更是一个异性朋友也没有,难免让人怀疑他是无性人。
“这主播是谁?”我问。
“没留意。”
“你不是经常看吗?”
“我看主播只是因为我们需要消遣——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而已,”他耸了耸肩,“对有钱人才是娱乐和享受。”
“那就变成有钱人呀。”
“这种事想想就好。”
“不能有例外?”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一个,都以为自己能出人头地。问题是,一个人要从穷光蛋到有钱人,一百世也未必有一次吧?”
这话很尖锐,虽然我并不想承认这点,但我没法回答。
“那女孩长什么样?”我问。
“中等身高,普通长相。除了脸色有点苍白,没有什么让人记得住的地方。哦,还算比较清秀。大概二十四岁左右。”
和我梦里的一样。
“不写小说了?”他问我。
“明天再写。没感觉。”我说道。
“你还是找个工作比较好。无论是写作还是股票,都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