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节草7——【同学出嫁】

                    同学出嫁

      六岁那年，背着妈妈亲手缝制的花书包，牵着姐姐的衣角，我怯怯而又好奇地走进了学校，成为了一名小学生。

      学校很小，只有五个班，还没有我家的院子大，所谓的操场也只够铺开两床晒席。由于刚经过一个暑假，操场上长满了野草，其间当然夹有一棵棵挺立的节节草。一下子，我喜欢上了那儿。骤然被关进那人人称之为教室的地方，一切是那样的新奇。班上共21人，最大的同学16岁，最小的就是我。在不知班长是什么的时候，老师选我当这群鼻涕娃娃的头，糊里糊涂我“走马上任”，当起了“大官”。

节节草7——【同学出嫁】

      学习的日子一天天平平淡淡地过去，偶尔会有一条菜花蛇从墙缝中溜进教室，或者一只淘气的壁虎从房梁上掉到某个同学的书上，引起一串惊呼，打破课堂的沉寂。我们常常一边瞪大眼盯着老师，一边立起耳朵倾听值周老师用小锤子敲响挂在门口大树上的废铧铁，每当那悦耳的声音响起，我们便蜂拥至操场的草坪上，趴在草丛里寻找肥大的蛐蛐，或者打死苍蝇放在墙角喂蚂蚁，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一堆撅起的小屁股朝天而立，大家口中一齐念着：“黄蚂蚁，快来抬，大的不来小的来，打着锣鼓一起来……”这时，只有张丽——班上最大的那位女同学一个人文静地呆在旁边，看着我们静静地笑，在我们这群泥猴中，也只有她一直干干净净。

      突然一天，以前一直早到的张丽没有到校，老师说她退学了，一个与她同院的同学悄悄告诉我，她要出嫁了，因为她家里人认为女孩反正是别人的，读书没用，更何况她家没钱，为了存钱给她哥哥娶媳妇，她爸爸将她说给了一个三十岁的石匠。

星期天一大早，我就背着背篓一个人上山了。山上那平时见惯的野黄姜此时显得格外的亲切，它们在我眼里变成了诱人的钱。我亲自看见过邻居大婶把挖来的野黄姜晒干后拿到集市上换回了一叠钱。钱！我急需钱。扯掉长长的藤蔓，我狠命地挖起来，可锄头不大听使唤，好久好久，背篓里才躺了几个野黄姜，可我的手心里却多了两个大大的血泡。扔下锄头，我伤心地哭了，哭够后又开始拿起锄头。就那样挖挖停停，停停挖挖，时间悄然溜走，可我浑然不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被急得脸色铁青的妈妈找到了，她顺手折下一根黄荆条，把我押回家。当晚，我发起了高烧，一直说着胡话，妈妈点着煤油灯到外边掐回一大把嫩黄荆叶，和着酒不停地给我揉擦背、额头、手心，折腾了大半夜，足足浪费掉半斤酒我才安稳下来。

节节草7——【同学出嫁】

      张丽出嫁那天恰好我们在上课，下课后，我带领手下的19个跟班，远远地看着她跟着迎亲队伍翻过学校对面的那座大山。那嘶哑的唢呐一声声狠狠地响在我的心头，不知是谁带头吼起来“新姑娘，搭盖头，半边沟子（屁股）在外头”，我们都扯开嗓子狠命地吼起来，刚开始大家都嘻嘻哈哈，可到最后却吼得人人声嘶力竭、泪流满面。

奶奶曾告诉我：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时，扯一根节节草，就可以锁住满腹心事，心情就会好些。少不更事的我开始有了心事，躺在草丛里，我疯狂地拔起一棵棵节节草，锁满了眉头，可我的心情并未好起来。就那样阴郁了整整一个学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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