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道
《神仙也是人在做》五十八集
王经世带着人从盐亭浩浩荡荡开到青龙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在道观门外,身穿制服的人几乎密不透风地把守着那条从西面上山的通道。只有几个人才被允许进入道观,当然,背着枪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的人,也被勒令守在道观进门的那间厢房里。
道观沉重的大门被隆隆关上,王经世挺着大肚子,点燃一注香,等香烟袅袅上升之时,才艰难地跪下,再艰难地微弯着身子,向大殿作了三个揖,然后把香递给身旁的三个有些紧张但竭力表现得镇定的男人中的一个,自顾自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艰难地站起来,也不说话,等那三个男人重复她的动作。
没有人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听得见人的心跳像钟摆跳动的声音。
看看手里擎着的香已经燃了一半,握香的人才像手里握着一条蛇一样,迅速向站在身旁的人偷偷瞄了一眼,然后蜻蜓点水般微弯着腰向前作了三个揖,再惊慌失措地把燃着的香塞给身旁的人,腿才弯曲,膝盖还没沾地,地上就有铁钉或者玻璃碎片要扎进去似的,立马弹跳起来。作揖的动作比挺着大肚子的王经世还艰难,但磕头的动作倒是敏捷得多,整体动作完成得迅速,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结束。
后面两个人依样画葫芦,也是点还未到,动作已经停止。好在周围一片漆黑,如果不是燃烧的香头,可能没有谁看清他们动过。
王经世也不吭声,在前面带路。
其实前面并没有路,只是一堵墙。
还没有等紧跟着的三个人反应过来,墙上就开了一道门。王经世站在一旁,示意那三个人先进,她自己好像要留在后面关门。
看不见人脸上的表情,只是看最前头的那个人脖子紧缩了一下,像被割了头的鸡临死前的挣扎。但前面的路只容一人通过,后面的人已经跟进,原来紧跟在王经世屁股后面的人成了领头人,此时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也没有听见关门的声响,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被关进一条黑暗的通道。
脚底下还踏踏实实,周身却陡然寒冷。阴森恐怖的气息像一根口袋兜头罩下,吸进鼻孔的空气比冰水还冷,让人从胃里生出一股凉透骨髓的窒息。
“关口在前,只管走。”
王经世几乎耳语般的声音,在三个男人听来,却是如雷贯耳。黑暗里几个人的身子都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快要晕眩倒地的片刻,连忙伸出手去寻找身旁的支撑。
“啊--”
“啊--”
“啊--”
接连三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在狭长的通道里不断回响、不断重复、不断摄人心魄。
原来,这三个男人的手,都摸到了软绵绵像蛇一样的东西。
“地狱里的鬼溜出来了?!”
几个人的心里同时想,双腿也就比刚才颤抖得还厉害。前面的人马上退后,后面的人跟着往回跑。
但还没跑两步,就听王经世暴喝一声:“没有鬼!小心我肚子的娃儿!”
洞子里的声音还在震天动地回荡,几个男人却羞愧得无地自容。
后面的男人就如被施了定身法,阻挡着往后冲的人。
“咚--”
几个男人叠罗汉一样,堵在狭窄的通道里。
这几个人是掌管着一县生死的父母官,他们是在接到下乡知识青年王经世同志的密报,说青龙山道观里藏有一条秘密通道,通向阴间地狱。
这条密道据说是黄帝大战蚩尤平定中原一统华夏之后,特别在阳间开辟出来通向阴间的专用通道,用来通报阴阳之间的重大信息。后来黄帝上天做了神仙,这里便是人死之后亡魂去往阴间的专用通道。这条通道的关口就是鬼门关,由一位法师镇守。顺便防止阴间的鬼从此逃往人间。
青龙山以前是黄帝出兵打仗骑乘的龙,黄帝把龙化身成山,再在龙嘴里开辟通道,也就顺理成章万无一失。
时光如流,几经变迁,现在秘道之上修建的道观,原是维护轩辕黄帝圣祖嫘祖的旨意。阴阳更迭,世事沧桑,青龙山上一直栽桑养蚕、筑有道观,不仅是纪念黄帝夫人嫘祖氏,更是为了守护这条联通人间地狱的密道。
如果一定要强拆,那先请去探看密道是否真实。
三大班子的头儿见一个外地来的挺着大肚子就要临盆的女知青,对青龙山道观上的事了如指掌,有几分不信。
王经世便又讲了拐羊湾的事,说到了前县太爷、保长、红花女。
红花女的事虽然过去了半个世纪,可是全县皆知,现在还有案可查啊,前县太爷也是记录在县志上的真人真事啊,保长虽然死得早,但他所在的拐羊湾,现在还在养羊啊。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有人问。
于是,王经世掏出她的皈依证,然后,王经世还说出了洞天山、何家坪、猴先生。
“猴先生?他的儿媳妇是你娘的师傅?”有人惊讶地问。
“不是,猴先生是我娘和他儿媳妇的师傅。”王经世纠正说。
“快去医院!”问说猴先生的人马上说。
在盐亭县医院,也就是猴先生在拐羊湾处理红花女事件中,让前县太爷拿出钱来修建的那所医院,现在已经是全国闻名的专门医治癌症的医院,王经世接受了一位耄耋老人的问询。
尽管这位老人大多问的都是有关神婆子的事,而且王经世回答的近乎是问题的重复,而没有实质性的答案,但猴先生的外貌特征、神婆子的大概年龄,都成了这位老人肯定的点头。然后,三大班子的头儿像相信那位住在医院里的老人一样,毫不怀疑地跟着王经世到了青龙山。
“哐啷--”
一声漫长而沉重的木门开启声,在如豆的油灯亮光里徐徐荡漾,如同一曲动听婉约的老歌,温暖地拥抱住了已成惊弓之鸟的几个男人。
等既喜又惧出现在亮光里的人发现只有木门开启并没有木门的时候,几个手执金锤肩扛银矛的人,已经猛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