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璠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九月。炎热的气氛笼罩住一片嗡嗡的喧哗声,我走过熙攘的人群,进门就看见了正在午休的阿璠。
对于遇见躺床上许久也未发出任何声响的阿璠,我以为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开场白,自然地问候一句可阿璠没有。我余光几次三番看向她,仍旧是保持那个姿势,除了在整理床铺的时候得到的短暂注视,她几乎没任何反应。我很失望,我想我应该会怯生生地告诉她我的名字,可我没有,我跟她一样是个习惯避开所有常规话题的冷漠怪人。在这个周遭都很陌生的环境,我们要各自热情起来竟显得这么困难。
这就是我对阿璠的第一印象,安静,甚至冷漠得有点可怕,可我却在她身上看到的模糊的自己。
我们自然而然成了来来去去的同伴,一开始的尴尬情节早就忘在九霄云外。她说话的声音很小,要理解她的普通话真的很困难,我却不好意思把她的每句话都重新问一遍,所以偶尔不懂装懂。苍白无力的交流,大概就是刚开始最无法适应的地方,我无法看懂她的眼神,无法轻松地聊起激烈的话题,她大多时候呆呆的样子,都让我隐隐感觉这个不动声色的室友,会让我长期陷入不怯场却又不自然的苍白中。军训很快过去了,第一个学期的冬季之后,阿璠从苗条长到了微胖,大概是脸上肉多了,她笑起来的样子再也不似以前。像阿璠这样的性格是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的,她不会走在路上和你落落大方地打招呼,也不会因为太无聊而随意地和你寒暄,阿璠是个害羞而沉稳的姑娘。
阿璠是有脾气的。自从熟络起来,阿璠和我都开始对彼此有各自的理解,我们有共同的话题,却很少有一致的观点。其实我们的讨论是很小的,却还是免不了偶尔惨淡收场。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课堂上。晚上的课难免有些无聊听不进,我拿出下载好的视频,整理好之后放在阿璠的桌子上,是她那个时候迷上的一部电视剧,她满怀欣喜接了过去。我和旁人闲聊,偶尔听老师说两句,能让在身旁的阿璠看视频解闷我很是愉悦,我凑过去问了两句剧情的发展以及原因,然而她却回答不出来,我越问,她回答得越糊涂说不清楚。我有点生气了,我拿过手机,两人开始了一顿牢骚。我不是气她回答不上来,而是不喜欢她的语气。下课后我们各走各的,据说阿璠哭了,我觉得不应该,假使我没说偏激的话,阿璠脾气是不是就不会上来了,我仍然不知道。
阿璠是个善良的女孩。阿璠的热情不在于言表,很多时候没有主动,但她的的确确是很乐于助人。我想我们的室友也有所感触。阿璠很少说抱怨的话,其实有很多次我都难以揣测出她的喜怒哀乐,喜欢或不喜欢,也并不是经常有答案。我享受聆听阿璠轻声细语的描述,乐于观察阿璠神情瞬间的转变,在很稀有的短暂时光里,我也会恍惚间看到另外一个她。很庆幸这个可爱的女孩,她会是我大学四年的宝藏。
阿璠是个淑女。其实阿璠长得很好看,她有黑亮的眼睛和可爱的嘴唇,重要的是她有高度,如果再瘦一点儿,好好打扮一番,没准是个美人儿。她也像其他小女生一样,会为自己晒黑了而心疼,会为脸上多长了几颗痘痘而苦恼,她不像那些敏感倍受争议的女生,更不是看起来心思缜密又爱笑的文艺女,她的腔调很温婉,无疑是个天生外冷内热的淑女。
阿璠的原则就是她一个人的世界。我至今怀念志琪还在我们寝室的时光,每天夜里卧谈都会有新的谈资,那段时间应该是阿璠在寝室话最多的时候。那时候的气氛也很好,很可惜时间不长。阿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爱看恐怖片的,《行尸走肉》、《丧尸国度》她都看得如痴如醉,我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外表如此温婉的女子竟有这种喜好,很诧异。阿璠也不喜欢寻求帮助,有什么问题一般愿意自己解决,她是个给予大于接受的人,这点品格应当很受尊重。她的全部情绪存于内心,不计较,不太看重他人的看法,当然也不是特别希望得到理解,我还不足以看到她的内心,但我知道那是她一个人的世界,那里有她自己的想法。
大学我们有了自己新的故事,而在我生活中,与阿璠相关的事占了多数。我记得有一段时间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伴侣,而这个人的出现导致了我和阿璠离得越来越远,经常被丢下的她还是和往常一样不爱说话,也不懂得该怎么向我表达不满,很惭愧,我把她遗忘了。与那人分开之后,她方才告诉我觉得她自己被抛弃了。我突然很愧疚。说好要把友情放在前面的,无意中却走了旧路。我不会做任何保证,因为我知道下一刻不是我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但是我想本能地告诉阿璠,以后不会分开了。
我写这个并不是为了惋惜什么,那个害羞内向的姑娘曾经和我分享人生、交换友情;也曾经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境界。而我现在看到路灯下她神采飞扬的笑容,再也不用矜持得像个受惊的小鹿。
青春在时光中消磨,却教会了你尊重与涵养。我们也许会一直迷茫,也许会颠覆我们对未来自己的所有想象。阿璠,我留下它们并不是为了提醒自己价廉物美的过去,也许我只是要留一点纪念,为了一去不回的我和不懂人情世故的你。
谁的青春不迷茫,阿璠,我们都一样。只是当有一天你亲昵地牵着他的手,多希望不会把我忘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