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

失明 一．       “喂！那边出车祸了！你瞧见没？”我在他面前使劲地挥手，然后把手指向街对面。       他瞥了我一眼，自顾自地向前走。       “打电话叫救护车啊！”我拉住他的手臂。       他一下子冷了脸，把我甩倒在地上，“滚。”       “现在的人真是……”我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然后嘟囔着拨打了120。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为空号。 二．       这个年代最热闹的地方是殡仪馆，最赚钱的职业是丧葬师。焚尸室里拥挤着来来去去的送尸体的人，焚尸工人机械化地往熔炉里推尸体，设定温度，骨头碳化的声音在火焰里“噼里啪啦”地响，此处几百度的高温裹挟着灵魂深处的寒冷。       我是因为伯父的葬礼来到此处的，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当殷红的血浸染大街的时候，保洁工人熟稔地倒水拖地，鲜血渐渐稀薄成清澈模样，然后阳光一照就散了。行人自顾自地走，这个年代还有什么是可以让他们停下脚步的。       殡仪馆里的人推搡着下楼去，我看见一个差点跌倒的男孩，赶紧伸手拉了一把。男孩回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又回头往前去了。站在角落的丧葬中介人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这大概是我所见到的最具感情色彩的眼神了。 三．       我自顾自地往前去，十字路口的地方，有一具尸体已经躺了一个下午了。像这样无人认领的尸体是最悲哀的，死后还不得安生。而那些路过的人都怎么了，都失明了么，都看不见么？       那我呢？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吧。我没再打电话给120，那是个空号，有过怜悯之心的人都知道的。       我快忘了。 四．       “砰！”巨大的撞击感让我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这飞出去怕有五六米，我自嘲地咧咧嘴，然后吐出一口殷红色的血。我努力地爬到街边，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死就死吧，趴在路中间多碍眼。      恍惚间我看见每一个行人都有一颗跳动的心脏，心脏上有一只眼睛，大都是闭着的。年龄越大闭得越紧，那些年老的，甚至有了眼角的皱纹。原来他们的确都是失明的，那我呢？我努力地往自己的头顶看看，只看见一片刺眼的阳光。 五．       我发觉自己渐渐轻了，熔炉里的火还真冷，像在冬天洗了个冷水澡，让人清醒。那时候，我看见四周无数渐渐睁开的眼睛。       我的灵魂来到城市上空，那儿有另一座城市，那儿的人头上也有一只眼睛，一只睁开的眼睛。       他们对我说：“嘿！你来了。”       我冲他们笑笑。       我站在云层上往下望去，整座城市，像一只巨大的闭着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