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尽

融雪后的阳光，比印象中的惫懒，没有热烈地与寒凉激战，而是躲在云层中忽明忽暗。但空气中能自然嗅到春天的气息，虽然枝头未绿，花苞未现，“曦”能感受到自然界微暖的示意。只是，忽明忽暗，体感、心情或是这气候。

正月里的节庆气氛仍是浓烈，满街、满屏充塞着祈福语，一切似乎笃定着新的开端、无限前景。

送走了爷爷后，很长一段日子，“曦”不做任何心灵上的祈祷。软肋也好，盔甲也罢，如今残缺了，内心由悲伤变至麻木、渐至百无禁忌。怀揣再多虔诚祈愿，不如虔诚认真地解决生活课题。

拎着饭盒站在路口准备打车时，看看时间，快步绕道去瑞幸门口，佯装路过，终于鼓起勇气停下来看清楚玻璃门上的招聘详情。果不其然，完美回避了35岁之后的年龄段。

昨晚Y建议“曦”去金店站班时，也很哀其不争地感慨：“这年头、这个年龄，人家都冲着高工资，你却还想着学手艺，真是理想主义。哎…”

好吧，现实是，中年人被撤走了理想主义的阶梯，招聘年龄限制，直接戳破梦想泡沫。什么人，才拥有绝对的选择权，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呢？

要么是完全实现了财富自由，要么是像上次打车遇到的滴滴师傅：一位离退休的老伯，搞辆电动代步车、天气暖和时跟老哥们组团去钓鱼，天冷蛰伏时，自己出来拉客兜风、侃大山。兴冲冲向“曦“手机展示，她是他的第一个客人，聊着他的退休生活、聊他的老伴和儿子，下车时还不忘乐呵呵叮嘱：“菇凉，别忘记给老头子我点个五星好评！”那般的乐观与活力，让心如死灰的“曦”暗自惭愧…

一声喇叭声，惊醒了思忖中的“曦“，眼前的事，容不得自己做任何自怜自艾的凝滞伤神，转身打车到了医院。

BA的病区环境宽敞于RM医院，由于远离城区，不至于每趟进出都遇见老邻居、或是家里的亲戚朋友、老同事，这一点，是令目前自闭ING的“曦”感到比较自在的。

然而，任何病区的茶水间与过道，都免不得是“朝阳大妈“或八卦爱好者们的聚集地。也不知何时，进出病区几天的“曦”成功引起了困在此处照应家人、百无聊赖的几位老阿姨的关注。

每每进出茶水间热饭、或倒水前，只要听到里头叽叽喳喳的聊天声，“曦”就速度退回病房，等待个二三十分钟再走近。

今天，终于、终于还是跟这病区的两位“朝阳大妈”迎面撞个正着。避无可避，礼貌点了点头。

其中，一发型梳理得很顺溜、穿着还算清爽简洁的大妈，微笑着、试探性凑过来：“菇凉啊，我看你来几天了，是在这边照应你们家什么人啊？”

“奶奶”曦简洁回道。

“啊，你是孙女啊？养了有用咯。平时是做什么工作哒？”

曦眉头自然紧锁起来，感觉自己快要失礼了，应付道：“幼儿园！”

“哪家幼儿园啊？！”旁边两位老阿姨已迫不及待燃起了好奇心，似乎抓住了一个可以聊上半天的话题。

不行，赶紧逃！“曦”果断抛了句：“刚辞职！”点了个头，试图从面前另一个壮实的阿姨身边借道闪人。

谁能想，这样的回答、非但没有终结话题，倒是被那位壮实的阿姨拦着去路，思路清奇、甚至可以说是神神叨叨地安抚“曦”：“幼儿园也辛苦吧，不如在家照应好老的，比用外人划算。你奶奶退休工资应该也不低吧？”

听闻这样的言论，“曦”不由得一股无名火蹭蹭上头，硬生生跟眼前这两人说；“请让一让！”臭着脸走人了。留下身后两位聊得起劲的老阿姨，仍在为自己理所当然的理论大肆发挥着。

真正是人嘴两层皮，顷刻就变味！

你讲情，世道讲利。“曦”狠狠地提醒自己，等周末接奶奶出院了，必须立即找工作，边打工边学习。

谈钱固然俗气，自己无法自立的情况下，谈不谈钱都抵不过世俗。用嘴巴无法说清的太多，被嘴巴纷扰牵制的太多，实力才是唯一底气。

双手无法掌控的，终是沦为言谈。不必鄙夷人性，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怨不得，究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