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童年的记忆
冬天来了,儿时的我们就开始盼望过年了,因为妈妈和外婆打浆糊做被子(被子是方言:就是一层布一层糨糊这样粘的,一般三层)的时候,就代表新年快来了,我们将有新鞋穿了。做布鞋的工序繁多:捡最大的笋壳(包在竹笋外面的一大张壳)用稻草或者别的东西去掉上边的毛,剪成鞋底样子,用新白布包边;再找来新的、旧的布粘十多层,一般旧布粘中间,新布粘外层,这样结实些。为了好看,就用白布粘在最外面,然后就是晾晒。被子剪成鞋面的样子,里面粘一层深色的布,最外面一般粘一层灯芯绒布,这些新布不知是存了好久才存够的,一点也舍不得浪费。然后找通风处阴干,不可暴晒,这样做的鞋子才平整好看。
糨糊打的被子妈妈和外婆纳鞋底前,总会用麻搓线,我们就蹲在旁边看着,有时帮忙递刮好的麻,看着缝了一层层补丁的鞋子,问好久可以做鞋了,她们总是笑着说快了,快了。眼巴巴地看她们忙活着,有时麻线把妈妈和外婆的嘴角和手都勒出血了,自己看着都觉得疼,不由咧开了嘴、皱起了眉,可还是舍不得走,腿蹲麻了,站起来路都不会走,还想着去抢扫把扫地,希望早点穿上新鞋。大人们要种土地,除非下雨才能在家里呆,纳鞋底都是晚上抽时间做。
手工千层鞋底大寒过了,家家户户开始打扫屋里屋外和房顶,能搬的都搬到屋外,不能搬的就用东西盖好,找来竹叶或者柏树枝绑在竹竿上,戴着帽子扫屋顶。大家都烧的是柴禾,一通打扫下来,扫屋顶的人只有一双眼睛在亮。我们跑过去看,常常会逗我们,说要给我们脸上抹,我们就缩着脖子、用手挡着脸跑了。然后拿着扫把到处划拉;该把东西搬回去了,我们就抢着往家搬小东小西的,为了得到家长的表扬,就更加卖力的搬,兄弟姐妹间比赛看谁搬得多。
大人们从外面砍回了杂木树,锯成一段一段,再用斧子花成一块一块的,我们的任务就是把柴块放到坝子边,等干到七八成时,我们几个孩子再搬回家里去。对于大人来说可能很简单,对于我们来说就太难了:小心翼翼的抱着柴块,可柴上的刺还是扎进了肉里,拔出来扔了继续抱;有时迈不过高高的门槛,一下子摔到了地上,柴也被扔的老远,要是大人在附近听到声音会立即跑来帮忙,没大人就自己爬起来,继续抱。你不知道吧?新鞋要快做起了,新衣服、裤子也许也有了,鼻子好像闻到了馒头、包子的香味,那小腿不得跑的飞快啊!
酵面发好了,一打开,还没到门口就闻到了。我们站在案板旁边,抓着案板边沿、踮着脚尖看,外婆撒了一层面粉在案板上,然后使劲揣(方言,即揉面),揣好后又发酵。接着我们就跟着外婆去洗蒸笼、砍竹叶、采家菜(菜叶比两片大白菜叶还大)。晚上,一家人在一起蒸馒头、包子。大人们常常给我们蒸面猪、桃子,我们也拿一团面煞有架势地揣,做了又揉成一团,团好了又做,最后放进了蒸笼,虽然什么也不像。在等候的时间内,再也抵抗不了睡魔地召唤,沉沉睡去,馒头放在鼻头也醒不来,但大人说蒸的桃子熟了,一骨碌就了爬起来,去看哪一个是自己蒸的,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怎么也舍不得吃。
终于等到了除夕,大人一定会抱来一个大树根,我们这里叫大疙瘩,寓意来年会养一头大肥猪,疙瘩越大,来年的肥猪越大。然后一家老老小小围坐在火堆旁,拉家常、讲故事,火堆旁太暖和了,听着听着瞌睡就来了,但一定会被大人叫醒,决不允许睡觉,因为要守岁,意味着健康长寿。八十岁的老祖母也来了,搂着我的肩膀坐在她的身旁。她可是我们周围年龄最大的,都尊称她一声老太君。我一直和她在一起睡,老祖母说我给她捂脚,其实每晚都是她抱着我冰凉的小脚,一直到暖和了才松开。
天还没亮,我们又被叫起来了,爸爸妈妈已经抢完银水回来了。正月初一不许睡懒觉,这样一年都不会赖床,更不会迟到;尤其是不能午睡,老人说会垮田盖的,那可是农民的饭碗,无论真假万万不可犯。起了床也不许说话,先到外边去捡几根小柴棍,然后放进灶台,据说这样一年都不会碰到蛇。说到蛇可吓人了,夏天,走在田埂上,突然听到扑通一声响,唰唰唰的水声,伴随着秧苗被快速地分往两边的时候,不用说那就是蛇了。它们走过的地方,我绝对不会走,一定要绕道而行。所以正月初一的这一活动,不管灵不灵,我们都会遵照执行。然后是到茅坑边照一照,据说这样就不会害眼睛。小时候的红眼病可多了,没钱治病,这个一定要去照一照。
早饭是面条,意味着一年到头顺顺利利。男人就出去串门,我们小孩子则跑到院子里去打秋千。两根拉石头的纤绳,再在下边绑一块很光滑的板子或者粗木棍,一个孩子坐上去,其他孩子站在后边推,这样一个一个的轮流去荡秋千。要是大孩子来了,就不用推了,小孩子坐着,大孩子面对小孩子站着或者站在小孩子的背后,使劲蹬,使劲蹬,越来越高,劲小的也比人推荡得高,再厉害点的可以荡到180度,最佩服的是一个老大爷,居然可以绕过杆子转一圈,那可是我们心中神一样的存在。我们常常幻想着将来成为老大爷那样厉害的人,每次都卯足了劲。
时过境迁,不知不觉中我们早已长大成人,儿时虽然渐行渐远,但最初的那份味道却始终萦绕在心头,常常梦回童年。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