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的武林：孙神医

文:十三

我师兄叫武南星，师父说师兄出生那天天空南面有一流星划过，遂取其名。

我叫孙翰林，我爷爷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学富五车的学士，遂取其名。

其实我不喜欢读书，所以我跟我师父学了一门手艺——接生。

对，就是给孕妇接生的手艺。

我是一个男的。

1.

我师父有一个女儿，小名大莲，我们叫她莲妹。

武师兄认为男儿志在四方，于是老早就离开了村子去投军了。

莲妹勤快肯干，但她天生晕血，无奈之下，师父就把接生手艺传给了从小被称为窝囊废的我。

我学了十几年，终有所成。男同胞再也不用在保大保小之间艰难抉择。凡我出手，母子平安。

锦旗，红包，土豆，咸鸡蛋堆满了我家屋子，我终于不被骂为窝囊废，而是年少有为孙神医。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四十五岁了。

2.

孔夫子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那一年我已经四十五岁，不再年轻了，我与莲妹结婚二十多年，却膝下无一子女。

老天爷有时候就像跟你开了一个玩笑，你给别人接生了半辈子，自己却连一个子女都没有。

我觉得这就是天命吧。

就在我的诊所越做越红火准备去一线城市开分店时，多年失去联络的武师兄找到了我。

他比以前黑了，也壮了，穿着铁铠，俨然一副铁将军的模样。

他充满血丝的眼睛望着我，我从他的眼眶里看到了泪水。

一个小男孩儿从他身后走出来，慌张地望着四周。

武师兄说：“师弟，这是我的……儿子。我要去前线打仗，此番九死一生，所以临走前我把他交给你。”

“师兄。”我感觉自己的嗓子哽住了。

“君雄，是他的名字。”武师兄捏了一下男孩儿的脸蛋，转身就走出去。

一来一去，其短暂恍惚如梦。

我和莲妹追出门去，发现街上有一队铁骑在等着，武师兄回到队中，长枪一挑，大军随即踏着尘土远去。

武君雄哭着要追，被莲妹抱在怀里，我看到她的眼里也有泪水。

3.

其实莲妹不喜欢我，她喜欢武师兄。

谁会去喜欢一个只会接生的窝囊废呢？对吧？

师父说武师兄的志向如大鹏，大鹏都是独自前行，陪伴他的人注定孤苦，而我的志向如燕雀，学了一门手艺就安安分分地过一辈子。所以莲妹顶着委屈嫁了我。

君雄常问他的爸爸去哪儿了，我没办法回答，就带他坐在屋檐上听小曲儿。莲妹吹着竹笛，哀婉清越，是思君的调调。

我摸着君雄的脑袋，一边听着一边想，如果我有儿子，是不是已经跟他一般大了。

4.

不久后，一个女子突然造访。

女子面容姣美，像天仙下凡，乍一看就知道不是我们这贫困村子的女人。

她来了第一句话就是，我儿子呢？

鬼知道你儿子呢？我又不认识你——当时我这么想。

可是这时君雄从我身后跑出来，满心欢喜地冲到女子怀里，大喊了一声，妈妈。

我如被雷霆击中，许久不发一言。

女子告诉我，她叫素蕙，京都洛阳人，父亲是大司马谢荣，丈夫是骠骑将军武南星。

原来武师兄在外面做了这么大的官。

5.

素蕙连一顿饭都没吃就带着君雄走了。我和莲妹心里空落落的，晚上，莲妹又吹起了悲伤的小曲儿。

我已经四十五岁，折腾不动了。如果我再年轻一点，或许我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走出村子圆了我爷爷的梦想，可惜，光阴不重来，今生陪着我的，只有莲妹，孕妇，婴儿和树梢间沉沉落去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