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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洚(小说06)

2018-12-09  本文已影响2人  曲海川

“这些小元宝都送给你了,你到了上海会有用的。”

洚爷把生意交给了金宝民,又捐了一捧金子给他,又让他把家眷带着,目的很显然,就是让他断了想家的念头,让金宝民安心在上海照顾生意,使他彻底变成自己的依靠。

金宝新八岁开始念书,读到高小时父亲去世,原本优越的生活逐渐变得拮据,母亲无意支付学费,他就停止学业,也不让他外出学徒,让他在家里跟着料理家事。

从父亲去世家里就没有人做生意的了,金宝新不甘心家道败落在他手里,他一心想象大哥那样出去闯一闯。于是,金宝新经常给大哥写信,金宝民对金宝新的想法不赞成,认为弟弟出来不合适,妈妈的决定正确,就三番五次地劝金宝新留在家里。金宝民说:“你要在家里和妈妈一起生活,长大了照顾妈妈,咱兄弟俩都出来了,家怎么办?总得有一个留在家里才行。”

金宝民毕竟比金宝新年长,他看事情是从长远出发,可是金宝新就是听不进去,金宝民越不让他出去,他越是对外面产生好奇越想出去。

金宝民怎么劝都劝不住,为了能留住弟弟,金宝民做了最后一次阻拦,他给金宝新写了封信,说:“……想来学经商没问题,我先看看你是不是经商的料,我有一笔帐你替我去要,如果能把钱要回来就可以来上海,如果要不回钱就在家守着母亲过日子。”金宝民想利用这次讨债的机会历练一下金宝新,看弟弟有没有这个本事,看弟弟敢去不敢去,如果是知难而退正合金宝民的心意。

这笔债务发生在上海,欠债的孟先生不在上海,他回大连老家去了。

金宝民只好书信协商债务问题,协商多年都没结果,在协商无果的情况下冒然而去讨会赔上路费又白搭功夫,所以他一直也没去要,基本上是放弃了。

金宝新不知这里面的奥妙,他认为讨债就是去把钱拿回来,这有什么难处,就满口答应。得知金宝新答应,金宝民第一反映弟弟要去这是预料之中的事,现在要是不让弟弟去也是不可能的。心想:“反正去了也是白去,就让他去经历一次,弟弟太嫩需要打击,否则他会长不大。”

母亲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哥哥安排弟弟的事母亲从不加阻挡。

1945年阴历8月初,金宝新动身去大连替大哥要债,为了这一天他准备了许久,俗话说穷家富路,虽然家境不如从前,但是母亲还是给他带足了钱。

中秋节前后就是渔船开始跑脚的好时候。

渔船在这个时期跑脚,就是因为中秋节前是买卖家增减人的时间,买卖好的在这个季节增人,买卖不好的在这个季节减人,商家考虑到伙计们来自天南地北路途遥远,要留出足够的时间保证他们入冬之前赶回到老家,所以就必须在中秋节之前把这些事办了。中秋节裁减人员是商家惯例,商家减人对老板来说虽是件不光彩的事,但也没办法,不是伙计干活不好,伙计干活都是真本实力,只是柜上争不到钱养活不起干活的人,没别的办法只能减人,减人这事要办的都很含蓄,从不当众宣布,要减谁要留谁掌柜心里早就有数,只有在中秋节这天被掌柜子请去吃饭才可知晓,掌柜请谁去吃饭,谁就要被辞掉,掌柜子在饭桌上向辛苦一年的伙计客气两句,把工钱给大家算一算,吃完饺子就准备回家吧,八月十五的饺子又被嬉称为“滚蛋饺子”。

在外面学徒打工有的要回来,有的要出去,有来的有走的,有走的有来的,每年都这样,跑船的挣的就是这个钱,金宝新坐的就是金家疃的船去大连。

去大连的船是条三桅大帆船,这是洚爷去年才造的新船,使船的老大绰号海猫子,四十多岁满头银发,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皱纹,他身材魁梧,从小就跟他爹老在海上混,是位经验丰富的老船工,其余六位艄工也都疃里的人。

金宝新要去大连的那天,也是渔船今年跑脚的首次之行,老客们下午二点在金家疃小码头登船离岸。

渔船三帆六浆,在秋高气爽的季节里,天空万里无云,海面象镜子一样平静,经过一夜航行第二天上午十点到达大连黑口码头,十点多金宝新已站在大连的地面上。这条船是今年头趟从金家疃来的船,来等这条船过海的老客有的来黑口码头多趟了,他们天天来看是否有金家疃的船,今天金家疃的船终于来了,乘这条船的老客基本上都是金家疃附近的人,老客和船上的人都熟悉,老客边打招呼边登上渔船把东西放好,渔船在这里能待两天接着就往回返。

金家疃来的老客下船登岸,有人寻问海猫子下趟船到达的时间。金宝新没有,他讨债心切,没顾上和船上的人打声招呼,下船直奔岸上,他上岸随着人流往市里走去,黑口码头在大连的北面,徒步到市内不算太远。金宝新过了铁道就进入市区,不到一个时辰就找到住在浪素町叽叽屋身后小巷里的孟先生,进了孟先生的家,金宝新把哥哥写的信递给了孟先生。说:“孟先生,我要在二天后赶回去,烦请孟先生尽快办理此事。”

孟先生接过信看了一遍,无奈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说:“老弟呀,不是我推辞,你得多容我几天,宝民兄信中说的清楚,不要纸票,只要黄金,黄金现在很难兑换到,你先住下,我来想办法,兑换到了,我马上安排你回去。”孟先生满口答应金宝新很满意。

孟先生领金宝新到街上吃了午饭,接着给金宝新安排在旅馆住下,临走时对金宝新说,“这里离我家不远,你每天都到家里吃饭,你在这里坚持几天,我尽快把钱凑足好让你尽早回去。”

金宝新住在旅馆里感觉不错,白天在大街上逛逛马路,走累了进电影院看块电影,晚上在旅馆的床上睡觉,心里美滋滋的就等孟先生送金子来。

金宝新的心里预期也就是等个三天五天,赶下趟船期准能回去,结果在旅馆里一住就是半个月,眼看就要到中秋节,钱还没到手,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他再也没有心思逛马路,更没心思看电影,他白天吃不下晚上睡不着,他想赶紧把钱要回来,他几乎天天去找孟先生。

孟先生和金宝民交情很深,在上海时,生意上互有经济往来,从没变故,金宝民很相信孟先生,在孟先生面前他没隐讳自己存有金子之事,后来孟先生资金短缺,向金宝民提出借金子,金宝民爽快地答应,二人写下的“借金子还金子”的字据孟先生至今认帐。

来大连这段时间,金宝新对孟先生进行分析,他观察到,“在孟先生家里吃饭,天天苞米面饼子苞米面粥,不但没细粮而且连一点青菜都没有,就是苞米饼子就咸菜,有钱人家那能天天吃这样的饭菜,孟先生身上穿的衣服也不象个有钱人。”金宝新越想越感觉孟先生拿不出钱来。

无奈之下,金宝新来到孟先生的柜上,这时才得知孟先生早就不是老板,他只是个跑街的,孟先生是个跑街的,这和哥哥说的孟先生是个老板相差甚远。

早些年孟先生确实是老板,他在上海的时候是事业的顶峰,在和金宝民合作的时候双方互惠互利,他是在生意破产后跑回了大连,现在只能给别人打工。

孟先生跑街,靠“对缝”挣钱,他挣的钱只能够吃玉米面糊糊,哪里还有钱还债。苦于没钱,还不了这笔债,孟先生被金宝新追的连家都不敢回,孟先生躲了起来。

金宝新想讨债就象农村欠斗米那么简单,他万万没想到孟先生躲起来了,连孟先生的影子都见不到和谁要钱去?

中秋节已经过了,金宝新讨债的时间底线已突破,中秋以后大连的天气越变越冷,金宝新来时穿着长衫已经应付不了天气的变化。好在日本投降不久,博爱市场里到处都有卖日本旧服装,金宝新迫于天气的寒意,用身上所剩不多的钱,买了一件日军棉衣套在身上。

在家里妈妈着急,想起来就叨唠:“走的时候订好最晚回家过中秋节,现在中秋节都过了好几天,照理说要没要到都应该回来了,这是去哪了?不会是去上海了吧。”

金宝新想:“此次之行无功而返,上海是去不了了,还是赶紧回家吧,要是继续等下去,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家。”过了中秋,天气变化无常,如果天气一变恐怕今年就离不开大连啦。他现在惦记的已经不是金子了,而是回金家疃的船何时能来,所以他去黑口码头的脚步一天比一天快。

船终于等来了,这是也金家疃今年出来的最后一趟船。

去金家疃方向的老客该走的早走了,剩下的没有几个。因此这趟船上搭乘了许多去烟台方向的乘客。渔船不直接去金家疃,而是绕道烟台,所以金宝新买了一包火烧揣在怀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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