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全职猎人Hunter X Hunter》中的蚂蚁篇
2022年了，我还在兴味盎然地阅读《全职猎人》，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在《全职猎人》目前已更新完毕的数个篇章中，“蚂蚁篇”的剧情真的是非常有趣，即使早已知道结局，即使其中很大一部分画面粗糙如儿童信手涂鸦，我也能津津有味地从头看到尾。“蚂蚁篇”所展现的多层次的趣味是对读者智力和阅历上的某种挑战，虽然理解剧情并不难，但是小孩可能不那么喜欢，通篇只能感到沉重和压抑，大部分的战斗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爽，主角反而常常被反派秒杀。主角们也没有走失败——练级——伙伴——和伙伴一起练级——得到秘籍/世外高人的指导——实力大涨，练级成功——痛快消灭敌人这条充满热血的王道老路，富坚义博刻意营造的绝望氛围即使在故事最后也没有散去，在大结局中，主角们并不算是常规意义上的“大获全胜”或者“惨败”，只能说是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也获得了成长（代价沉重）。这一次的阅读，我是从名场面“九连黑”开始慢慢往回推敲这个故事的。很多人觉得“九连黑”是富坚义博偷懒的结果，我的看法恰恰相反，我甚至觉得他就是为了最后冲击力极强的这几页才画的这个故事，前面一百多话的剧情就是为了给此时此刻作铺垫，让观众在之前一百多话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得到一次性的释放，我相信，再铁石心肠，再讨厌蚂蚁的人读到这里都会眼眶湿润的，“我就是为了此时此刻才存在的”！
“蚂蚁篇”中，富坚义博的剧情分配精巧得令人叹为观止。在两名主角（小杰、奇犽）和反派核心（梅路艾姆、小麦）戏份相对较少，重要配角人数众多的情况下，富坚义博还能从容不迫地讲述这个故事，连载过程中，大量的构思时间是必要的（指画不下去了就休刊）。庞姆戏份那么少，却那么让我印象深刻（重生庞姆的模样真的有点像神奇女侠）。这么短的篇幅，庞姆从出场的恋爱脑到自愿出战到变成蚂蚁重生再到最后下定决心和敌人决一死战，人物形象刻画鲜明且完整，既有落魄也有高光时刻，她的结局还颇有些让人回味无穷，真是太厉害了。说实在的，这样的精巧构思，即使是在很多名家的长篇小说中也不常见。长篇连载中，大部分优秀的作者能把几位主角（＜5）刻画得鲜活就很不错了，绝大部分配角只是工具人，OOC的情况非常常见，哪里需要搬哪里，一旦故事变得复杂，尤其是多方势力加入之后，故事的烂尾概率就会大大增加，除了角色战力膨胀，作者还会逐渐把控不住人物的行为和故事的进展走向，后来坑越挖越多，根本填不了，干脆摆烂，草草烂尾了事。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蚂蚁篇”这个故事富坚义博一定是在画之前就把每个人的戏份分配好了，甚至很大可能是制定了非常详细的战力对比表，结局的方方面面（各种细节包括各种倾向性，绝对不是粗糙的大纲）都已经定下来了才开始画的原因，不然的话，这么长的连载时间，这么多的出场角色（大部分都是新角色），根本做不到现在这样丝般顺滑地结局还能顺便开启选举篇。
从故事的一开始，奇犽作为男主角小杰的好友在剧情上确实是一直在给他做辅助，看不出奇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小杰想要找爸爸，小杰想要救凯特，奇犽是作为小杰的好友就跟着一起去，但是在“蚂蚁篇”中，他俩遇上比特信心受挫之后，奇犽的眼泪变多了，他哭的那几段都非常非常压抑，他思虑重重情绪不佳周围的人都看出来了，“奇犽就像在梦里一样”。而小杰，整个故事中一心只想救凯特，对手很强时间很紧急，根本没办法细细感知好友的情绪变化，甚至对好友说出了“你能这么冷静是因为你置身事外”这样的话。我在读之前的篇章的时候并没觉得这两个孩子之间有什么隔阂，似乎每次争吵都能顺利化解。进入“蚂蚁篇”之后，两人的每次争吵都合情合理，人物性格没变，但是冲突加剧，一开始就为两人的分道扬镳埋下了伏笔，也许这个伏笔更早？埋在当席巴说出“他一定会回来的”这句话的时候？话说回来，其实再次读完整个故事，我才惊觉作为故事主线上最重要的两个人，梅路艾姆（“照亮一切”）和小麦的戏份真的不多，和我以前的印象完全不同，我记忆中挂着两条鼻涕的小麦填满了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地方。小杰和奇犽的描写也算不上多，甚至以往作为绝对主角的两人这次行动目的和讨伐蚁王这个故事主线都产生了偏差，对小杰的心理描写更是大面积留白，读者和奇犽一样，一直处在猜一猜小杰的心思这样的处境中。他们行为目标和故事主线不太一样就导致了这个故事的大部分情节发展要靠别的角色来补完——包括地位外貌各不相同的各种反派，“蚂蚁篇”中的群戏是我看过的最爽的群戏之一。故事进展到一半的时候，敌我双方进入了互相试探，互相猜测的阶段，各种各样变幻莫测的情况看得人心脏乱跳，欲罢不能。
凯特作为梅路艾姆的双胞胎妹妹被蚁后生出来，我第一次读到这段剧情的时候拍案叫绝，并对后续剧情产生了两个猜想，一个是这个女孩作为残暴的梅路艾姆的对照组，在消灭反派的过程中一步步成长为慈爱的女王，最后人类与蚂蚁和平共处；另一个猜想是蚂蚁凯特作为另一种意义上的王，可以像蚁后一样命令其他的低等级的蚂蚁，至少能在打三大护卫的时候发挥关键作用，命令他们臣服什么的，因为光是比特一个就拥有秒杀凯特的能力，看起来主角团一起上也是打不过他的，必须得靠外挂。当然，当时我是以小杰和梅路艾姆必有一战来做的推测，结果证明我的推测是完全错误的，小杰的满腔怒火指向且只指向比特。在接下来的故事中，小杰一行人在猜测比特的“圆”为什么收回的时候，推测出了梅路艾姆身边有个极重要的第三者，很多话之后，奇犽背着小麦在和普夫的战斗中敏锐地觉察到小麦就是他们当初怀疑的第三者，同时还推理出三护卫虽然都对梅路艾姆忠心耿耿，但是对待小麦的看法和态度也有所不同。这几段非常精彩，是从细小的碎片中得出海量信息的绝佳例子。
计时开始之后，在巨大的宫殿的不同部分，紧张又激烈的战斗正在上演着，人们为各自不同的阵营而战，即使阵营相同也各怀鬼胎。蚁王梅路艾姆在整个故事中作为“神”的象征而存在，这也是为什么除了故事一开始，梅路艾姆刚出生时杀了几个路人稍微展示了一下战斗力，直到和尼特罗大决战之前，富坚义博几乎没有安排他参与别的战斗，只是用三大护卫的无以伦比的强大和忠诚来衬托王的强大。我觉得富坚义博想要表达的是，梅路艾姆的强大远不止力量，更是在于他的头脑。梅路艾姆的理想不是想要灭世而是想要做一个睿智的王（当然还是要吃人的），这在他和小麦的下棋过程中体现得十分明显。在那样一个非常残酷血腥的世界中，梅路艾姆和小麦下棋的地方简直就是世外桃源，门外战火连天，门内却安宁祥和，互相信赖的两人切磋棋艺共同进步，两颗心也在慢慢靠近，在这个过程中，两个高度理想化的角色展现了人性各种美好的可能性，最终的共同长眠竟也有了温馨的意味。最终，梅路艾姆知道自己中毒只有几小时可活之后，慷慨赴死，这种情况下也不愿意用强力来逼迫庞姆交出小麦的下落，一句威胁的话都没说，整个过程表现得非常诚恳，非常从容，这是富坚义博对人物精神境界刻画的进一步升华，梅路艾姆从只知道杀戮的暴躁的王逐渐成长为可以包容万物的王，最后死在小麦的怀里的画面才会让人无比动容。
最后的最后，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刻，奇犽，小杰，继续去冒险吧，要开心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