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第二章穷屌丝老林

    商场的扶梯下面有块空地就是他的固定位置，他每天在的那个旮旯里坐够了就躺着，躺够了就坐着，跟几个年龄相当的老头天南海北的聊天，直到晚上商场关门的时候他再走同样的路线、以同样的姿势和速度回到这套产权也不属于的他的房子里。

    尽管条件不好，他每天还是像一只鸡回到窝里去上宿一样的雷打不动，从来没有在外面过过夜。他确实没有地方可去。别的老人老了都可以依靠儿女，儿女也不会让老人再住这样的地方，但是他的儿女跟他几乎断绝来往。女人和她的孩子也从来没有心疼他这样上上下下的不方便，他只能就这么住着。整栋楼里只有一楼还住着像他这个年龄的老人，其他的几层都被出租给了外来务工的年轻人。自从他们娘两个搬走，就很少回到这里来了，只在每个月的月初给他送生活费的时候来一趟。

  不知道是年纪大了感觉敏感，还是气候变暖的原因，他感觉这个屋子冬天能冷死，夏天能热死，越来越不适合人居住，这也许就是那娘两个要搬走的原因吧。其实冬天冷了可以多盖个被子，但是夏天热了他确实受不了。他曾经张口要她给他买个空调，因为他每次从商场蹭大半天空调回来后就很不适应这种闷热。前几年还行，随着年龄的增长好像他的肺也出了问题，只要到了闷热的环境里就不能呼吸，空调在城市里不是奢饰品，绝对是必需品，没有空调他会中暑的。但是女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说：“一个月400块钱空调费都不够，你怎么吃饭。”他语塞了。“真是钱在谁的手里谁是老大，当初怎么没想到把这个工作留给自己，真是蠢死了。”

  老林气得半死。他想起为了她舍弃了家庭，大把大把的给她钱，养着她的一窝子娘家人，那时候谁到他都是一副亲切的样子，招呼“老林，吃饭；老林，给你做了一件新的衣服。”；老林这老林那，生怕怠慢了他似的。一大家子的人看到他回来，都亲热地上前迎接，女人更是看他的眼神里都是爱意，说话也是轻声细语。老林出去经商回来从来不空手，总是给女人的8个兄弟姊妹买大包大包的水果，整箱整箱的特产，成匹的布料给他们做新衣服，每逢春节他就会到猎户那里买半扇子的野猪来给这家人过年，这待遇连他自己的儿女都没有，他多少个春节都没有回去看看他自己的一双儿女，那时候他认为他的生命中有了女人就够了，还爱屋及乌的爱上了她的家人。女人的爹老于只比他大4岁，刚开始他和女人没有好上的时候都是兄弟相称，后来老于就只能叫老林“小林”了，再后来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称谓干脆就啥都不叫了。那时候这家人是对他多好啊！他就是财神爷，就是菩萨，总是对他恭恭敬敬。什么都给了他们，现在没钱了就变样了，谁对他都是爱答不理的，女人现在连说话的语气都是这样咄咄逼人。他越想越气，但是兜里没钱也没有办法。他现在知道“一分钱能难死英雄好汉这句话”的意思了，只要钱不在自己手里就不能自己当家做主，这种寄人篱下的滋味真是难受。

  因为怕热他想了很多降温的办法：把阳台用破布挡起来，但是他忽略了是阳台上的玻璃把光波的热量吸收过来的问题，屋里还是那样闷；往地面经常泼水降温，屋内又多了很多的湿气。屋内热得让人无法入睡，浑身的汗水就像数不清的小虫子在身上爬，把专属他的那张破床上固定的一个凉席给沤出了一个人形。

  这套房子自有50多个平方，是年代久远的单位集体建房时期的一个职工宿舍，后来归个人所有就出售给他们了。虽然厨房和卫生间都小了点，但是也具备完备的居住功能。老林来到卫生间，就面临一个难题：他蹲不下去方便，必须半个屁股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才能大便，大半生的奔波劳碌已经把他的膝盖的半月板给磨损的失去了回复的功能，只要一蹲下身子，他的腿就钻心的疼痛。因为这两条腿，他可没少花冤枉钱：什么壮骨颗粒、什么活血止痛贴、还有乱七八糟的保健品，各种各样的理疗，按摩，熏蒸，统统都不管用，还有了越治疗越是严重的趋势。他每次去跟那些推荐这些药物和仪器的“经理”诉说越来越疼的时候，他们就会告诉他这是排毒，过段时间就好了，然后就是好言宽慰，对他的态度比亲爹还要亲。直到他的腿都不能蹲下了，他才彻底知道是上当受骗了。他恨自己总是后知后觉，总是被骗子骗，就像这个女人，骗的他一无所有，让他在别人儿女绕膝、含饴弄孙、安享晚年的时候却要忍受孤独和痛苦。想到这些他就心里恨恨地骂道：“该死的妓女，骗子，就不能给我换个虹吸式的坐便器，为了省点水费，就让我收这样的苦。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事实上，在老林居住的这个小老破的房子里可不仅仅是坐便器是30年前的"遗物",他生活中的每一件物品都停留在30年前他们刚刚搬来的样子。买这套宿舍的时候非常仓促，是为了躲避前妻和前妻所生的儿子的纠缠才从城市的东郊搬到火车站附近的。这里虽然不就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但是因为前面就是火车站广场，人流量大，人们时时刻刻来来往往，道路四通八达，楼房林立，而且外观极其相似，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这里距离女人上班的地方很远，每天往返两次要１００多公里，不管风吹雨淋都要穿过大半个城市才能到达工作单位，好在有顺路的公交车开通。

  女人之所以在这个偏远的地方安顿，是因为这里是全新的环境，这里远离老林的那帮子亲人。没有人认识他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干过什么；也不会注意他们是什么关系。每天到哪里去，正在干什么。直到最后老林才意识到女人有意选择这个地方藏身不仅仅是因为老林的前妻那张破嘴告诉他的亲人这个他口中的淑女，正派善良的国家工作人员其实是个多次坐牢的骗子让她颜面扫地，还为了能更好的控制他，为了她以后丰富多彩的感情生活的隐匿性做好了铺垫——毕竟她还年轻，到这里来的时候才３２岁，精神和肉体都需要男人的安慰。这个女人在深谋远虑方面所展现出来的才能和心机让老林想起以前她肯定不只是干过坐了三次牢的事情，肯定还有更多的事情发生，只是没逮到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