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活着成为生活

 诗能杀人，你信吗？

 你笑了吗？你不觉得害怕吗？

 它曾经想杀了我，却没能得逞。或者说，我及时逃脱了。

 下一个会不会是你呢？

 耐心听一下这个故事吧，一个侥幸存活的人的自述。

 初二的时候从同桌的书上看了一首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的诗。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记得那时读这首诗，完全被它迷住了，为其中的大海，为其中的春暖花开。我要去喂马、劈柴、周游世界，我要去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是一个幸福的人了，从明天起。

 我喜悦，我感受到内心被这诗中的美好充盈，也唤起了我体内沉睡已久的浪漫主义。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热情，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初中时课外书籍比较少，而现代诗又格外稀缺。这一首诗便支撑了我的整个初中，小孩子都是会做梦的，一首诗也能做出一百个梦。

 我和G开始写诗，专门买了个好看的本子开始记录，那本子现在还在我家里的抽屉里。我是没有G写的好的，诗的创造注定是要敏感，善于感知，富有想象且初心不变才能浑然天成的。

 我写的偏汪国真，而G却似顾城。汪国真和顾城自然是不能比的。我喜欢汪国真只他一首《热爱生命》，也只不过其中一腔热血。而顾城，天才本来就是疯子，任凡人怎么感受，能抓住的都不过是皮毛。

 我和G那段时间最大的乐趣便是写诗，我还记得她为我写过的诗，我还记得那诗里大约是有栀子花的。六月的栀子花总是很香，浓郁的我现在还闻得到。

 从什么时候本子上便没有更新了呢？是渐渐地对诗失去了吸引力？还是用光了面朝大海的向往？是绞尽脑汁再也写不出自己满意的诗？还是越往下发掘自己的内心，却越来越感到不安？

 总之，我有点害怕了，我眼前不再是大海的壮阔，取而代之的是白茫茫的迷雾，想走出去，却怎么都逃不脱。

 我不再写诗了。

 诗得于性格，而诗人毁于性格。

 高中时看了校刊写的故事，或爱情或友情，朦胧而暧昧。青春时代的心大都是稚嫩的，也爱无病呻吟，又能引人感伤。

 渐渐地学着45度仰望天空，也编几个故事出来赚几缕忧愁。太悲伤始终是不适合我的，也觉单调。

 高三时终于敢写一些自己的想法，但也是满满的小女孩式欢乐。梦幻，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想象，而想象太单纯会枯竭的很快。

 我害怕。

 上了大学便压抑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想逃避那所谓的文艺。

 不知道该不该恭喜那些逃掉了的人，失去的东西已经找不回来了，可他们至少能获得内心的安宁。

 我注定是逃不掉的了。

 我又爱上写东西了。

 这是宿命吧，终不能逃脱。我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兴趣所在，却没想到我已经放弃了她好多次。在我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了的时候，她却悄然而至，给我慰藉。

 我该谢谢她，可我真的是怕她啊！

 我怕我未知的领域，它让我深感迷茫；我怕我不能理解的部分，它折磨着我的头脑；我也怕我大脑充斥的全部，它有可能突然倒塌，这世界便夷为平地。

 这世界全全部部都让我害怕，它像一个黑洞把我往下拉，我不知道这后面是鲜活的世界还是惨淡的地狱，我怕我一进去便再也回不来了。我真的害怕！

 是这害怕让我初中高中放弃了她吧，后知后觉的我。

 你们呢？你害怕吗？你放弃了吗？能不能告诉我那后面的世界是鲜活的？

 上一次害怕是什么时候呢？

 是8岁的时候，是我看到了远处的山，看到了周围的树，看到了我自己，我在想：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呢？我为什么要在这个世界上？

 我想不出来，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害怕，我不敢想了。于是我把这个问题深埋心底，去解决更重要的问题。

 现在呢，这种害怕感又回来了，带着这积攒了21年的疑问。它在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害怕？你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你放弃？你到底喜欢什么？你想做什么？你要怎么活？生命的意义呢？

 我头疼，耳鸣，恶心，想吐。我要死了吧。

 是诗杀了我，它让我有了幻想，却又找不到那个乌托邦。是不能理解的那部分杀了我，无知是会生出手来的，它拖着你的脚，使劲把你往下拽，永无天日的黑暗让你死于恐惧。是我自己杀了我，我害怕，我受够了，我自杀了。

 于是解脱了，不用想了，我重获新生，却失去了我，如同幽灵。

 你死了吗？

 不，我已经死了两次，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那么你死了吗？

 下一次不要再死了。总要活一次吧。

 你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