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疏疏月又西118依瑶的苦恼
乔远寒知道企业里早已是人心浮动。任刘厂长如何努力,企业破产的大势已定。他们现在所做的挣扎,只是一个苍凉的挥别手势而已。
“远寒,刘厂长给你们开中层会议怎么说?”刘国庆突然想起来似的。
“地方财政从去年开始已经不再支持生产了,三角债又拖着企业。我们厂现在每一天都在亏损。去年,我们还敢不赊账,哪怕压着库存。今年市场饱和,我们求着人家拉走化肥,赊账也行。外面赊着厂里的账,山西的煤又一再涨价,购买生产资料的资金短缺。资金周转越来越困难,银行又催着还贷款。”乔远寒叹息着。
“唉,九六年还好好的,咋就成咧这样……”刘国庆跟着叹息。
“刘师,这是国有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必然阶段。每一代人都有该承负的东西,我们这一代人就是要经历经济体制改革。”乔远寒最近想了许多,他觉得不管未来怎样,都该坦然地去接受。
王梓紧跟着叹气:“远寒,你还漏了一条,计划生育。你和寒云领了结婚证后就去领生育指标,否则要被罚款!”他边说着笑了起来。
刘国庆直接踢了王梓一脚:“我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哈怂。”他把王梓拽了出去。
乔远寒注视着姜寒云笑:“王梓说的也没错。”他的额头紧紧贴住她的额头:“我们……”他拥住她,这才发现她的头发已然齐腰:“你的头发竟然长这么长了?”
“长发绾君心。”姜寒云靠在乔远寒胸口,听他心跳的声音:“提笔,画眉,一生只为一人;三千青丝,只为君挽……”
乔远寒摸着寒云的耳垂:“我们结婚吧,我真的不想再等了……”
“寒云,饭好了没?”王梓又跑了进来,他看到乔远寒和寒云依偎在一起:“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乔远寒看着王梓笑:“王梓,你好好说话会被唾液噎死不成?”
姜寒云的脸还是红了:“饭好了,吃饭。”
晚上九点半,乔远寒又有点发烧。
姜寒云不停地让乔远寒喝水:“你今晚就睡在我这边,我好照顾你。”她拧着毛巾为他覆住额头。
“如果我今晚睡在你这边,明天厂里就会传开,乔远寒和姜寒云……”乔远寒笑着坐了起来:“有王梓照顾我呢!”
“嘴在别人身上,她们爱怎么说由着她们,我们……”姜寒云注视着乔远寒的眼睛。
“我们?”乔远寒吻住了姜寒云的嘴唇,他吻她的耳垂,脖颈,她的锁骨:“寒云,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他的呼吸愈来愈粗。
姜寒云紧紧拥住乔远寒:“远寒,我早晚都是你的……”她回应着他。
乔远寒强迫自己的手停下来,他的吻停在寒云的胸口。他坐起来,迅速地下床:“寒云,我会等到娶你那天,我们早晚都是彼此的……”他的手摸着寒云的长发:“记住你的话:提笔,画眉,一生只为一人……”
“三千青丝,只为君挽……”姜寒云踮起脚尖吻乔远寒的嘴唇。
乔远寒紧紧拥住寒云,他在她的耳畔轻声说:“禁止引诱。”他退到寒云宿舍门口:“晚安!”
第二天早晨姜寒云起床做了乔远寒最喜欢吃的煎饼,土豆丝。九点钟,她才敲远寒宿舍的门:“远寒,吃饭了,我们还要去看医生。”
“寒云。”乔远寒大汗淋漓地站在寒云背后。
“你干什么去了?你不在宿舍里?”姜寒云踮起脚尖为乔远寒擦汗。
“你知道的,凌晨四点,咱们厂对面有批发蔬菜的。有许多人过来买菜,就需要坐三轮车。早上七点又是上班时间……你看看我已经赚了三十块钱了。”乔远寒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块,一块的零钱给寒云看。
“你还生病着呢?你不知道吗?你不要命了?”姜寒云哭,她拥住乔远寒:“我们慢慢还债,我舍不得你这么辛苦!”
“寒云,”乔远寒替寒云擦眼泪:“我不想让你跟着我过苦日子。”
“我不怕过苦日子,我就怕你受苦。”姜寒云拥住乔远寒哭的不能自已:“远寒,我在学裁剪,我还帮着老板娘卖衣服,我的工资现在快一千块钱了。你没有必要这么辛苦。”
“傻瓜,我是你的男人,我该为你撑起一片天。为了你,再苦都值得!”乔远寒吻寒云的眼泪:“我肚子好饿啊!”
“远寒,你吃完饭,我们去看病好不好?”姜寒云为乔远寒盛好了粥。
“不用了,我的病已经好了。”乔远寒的额头上全是汗水:“我下午还要上四点班,和王梓上班挺费劲。”他笑着,一缕阳光落在他的额头上。窗外的树影随着阳光溜进了宿舍里,晨风摇着阳光和树影。阳光和树影便在乔远寒的眉头,眼角,脸上,肩膀上跳跃着。
姜寒云忙关上窗户,她用扇子为乔远寒扇着风:“远寒,我后天还要回去上班。”
乔远寒沉默了一会儿:“晚上能回来吗?”
“不忙的时候能回来。”姜寒云看着乔远寒有些失落的表情:“我们还有那么多债呢!”她坐到乔远寒旁边:“等我学会了裁剪,我们可不可以开个服装店?还可以给顾客订做衣服?”
乔远寒侧过脸看着寒云笑:“行啊,你在李家村这段日子学了不少东西。”他捏寒云的鼻子:“如果厂里破产了,我们就开个店。到时候我可以帮你进货,你边卖衣服边带孩子。”
“那你呢?”姜寒云看着乔远寒。
“我?我就像大多数陕西男人一样,守着老婆孩子!”乔远寒端起碗喝粥。
“乔远寒,你竟然也这么没出息?老婆,孩子,热炕头……”王梓走了进来:“我好久没有吃煎饼了。寒云,中午包饺子怎么样?”
“你早饭还没吃呢,就想着中午?”姜寒云看着头发乱糟糟的王梓:“你的头发?”
“被苹果脸揪的。那女人不可理喻,我就和造气车间那个新来的女子说了两句话……”王梓边说捋了捋头发:“我决定踹了她。”
“你不是和人家在一起了吗?”乔远寒看着王梓:“是个男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乔远寒,这都什么时代了?哪里有什么从一而终?”王梓撇了撇嘴角:“咱们上大学时,校外有不少人同居。你说要是掰了,女的就不嫁了?男的就不娶了?”
王梓的话音刚落,宿舍楼外面里传来金明妈的叫骂声:“林依瑶,你一天给谁吊脸呢?你生下的娃叫谁给你看呢?”
王梓拿着煎饼就往外跑:“又有好戏看了。”
乔远寒看着寒云:“隔几天就会闹一场。大抵是金明妈嫌依瑶生了个女孩,不给带孩子。”
“你看你儿的娃咋咧?我上班,你看一下娃咋咧?得是掉咧二两肉?”林依瑶的喊声。
“谁知道是不是我儿的娃?”金明妈的声音更大。
乔远寒和寒云也走到了宿舍楼门口。依瑶一岁多的女儿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哭。
“你好好说昧良心的话,你就不害怕你嘴里头生疮。不是你儿的是谁的?”林依瑶抱起了孩子冲着金明妈:“你个老东西眼睛瞎着呢?我还没问你,你儿得是你老汉的种?”她的嘴也不饶金明妈。
金明妈气的脸上的肉都在颤抖,她咧了咧嘴,生是没有骂出话来。她拖着笨重的身子扑向林依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