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有山,还有路

乡村的夜

2023-12-18  本文已影响0人  黄小丽的私人订制

乡村的夜,是真的黑。

山很大,地很空旷。

橘黄的灯光,散落在犄角旮旯里,就像繁星的影子。

甚至没有什么声音。劳累了一天了,谁还有那个精神头。呼呼啦啦一碗汤饭下肚,挨着床就开始睡着了。

狗本是夜晚的主角,没有人走动,也舒舒服服的拉撑了躺卧着。

老鼠开始活泛了。从墙角的地洞里钻出来,挣它们的口粮了。在食物面前,万物都是平等的。要活下去,就得填饱肚子。每一个物种的生存方式不同而已。

夜是真的黑,乌漆麻孔的。如墨一样浓稠,化不开。

那些山在黑夜里失了轮廓。

没有熄灭的灯光如萤火。

猪圈里传来哼哼唧唧的磨牙声。

这是一个最小的世界。弹丸之地都算不上。

天地之大,一个不起眼的山头算个啥。

但这个地方却稀稀拉拉的住着几十户人。

与世隔绝般,悄无声息的存在着。

住在这儿的人,可不会这么觉着。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土地丰饶,季节清晰。

这里有着品种最多的虫鱼鸟兽,按季栽种的作物,自给自足的果蔬。

人和大自然赤诚相见。

这个是农耕社会里,最小的细胞单元。却找不到来处,寻不到归处。

历史只会在个别地方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个地方,却如鸿蒙之始,懵懂初开。

有雨的夜,山谷气压低,清晨,水分子悬浮在空气中,雾就像烟一样笼罩着,从山脚到山顶。

说是仙境也不为过。

如果让你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你是否愿意?

是欣喜还是难过?

投身到这片土地的人们,别无选择。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就一年四季,栽种五谷喂养六畜,却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人。

他们表面上是自由的,但被土地捆绑,祖祖辈辈都生死于此。

土地就是吃食饭碗。

灯把黑夜烫了一个洞。灯一灭,夜就掩盖了一切。

土屋木床稻草竹席。人也像土地长出来的。谁家的先人不是埋骨在黄土地呢?

山有筋络,水没有源头。望天收成。

祈求上天风调雨顺,这不是一个干瘪的句子,而是一个真正残酷的现实。

种的口粮,天收一些,地收一些,鸟雀啄一口,老鼠搬一点,剩下的才是自己的。

纵横交错的田间地里,就像自己的皮肤的纹理一样熟悉。

山上石头多,稻子要长在水田里。犁田磨田绝对是一个技术狠活。要在有雨水的天,把泥巴磋磨得像糯米粉一样粘腻。没有两三年的功力拿不下来。

山上树木竹子多。

能源靠自己攫取。

柴火灶里的草木灰加粪水,这是有机肥的最佳搭配。在播种时,放到坑里打底,长出来的庄稼,青翠欲滴。

夜很静谧,却不单调。

地底下的各种虫虫,都在这时开晚会。

白天是人类的世界。

晚上是它们的。

植物也喜欢在夜里舒筋活血,一晚上就长一大截。白天里被风摆弄,被阳光照拂,却兢兢业业,不敢大张旗鼓。怕被践踏、怕被采摘。

人类用泥巴筑起院墙,烧制瓦片做盖。其实和袒露在旷野里没有什么区别。只能抵制野物夜晚觅食,隔开霜露。

竹枝扫着青瓦,满屋都是风声。

不敢从窗子缝隙往外看。

黑太神秘莫测,总是在揣摩它的攻击性。

未知的都有风险,不敢私自探视。

黑有诱惑性,也有胁迫感。

即想又怕。

在黑里,一个物体,会被想象幻化得很强很大。

衍生出不同的形象和面貌。

为了完整的拥有夜,那些虫兽练出了透视眼,在黑里行走,如履平地。

一天就有两面。

白的,黑的。

明的,暗的。

任何事物也有两面。

但我们看到的只是自己愿意看到的那一面。

至于另一面,都会选择性的让它沉睡。

黑很好,可以在夜的掩护下,放下面具,卸下疲惫,舒服的摊开躯体,做完整的自己。

也有想撬开黑夜,寻求生命意义的时刻。

在夜里的呐喊,被黑裹卷,无声胜有声,威力无边。

在黑里,脑部的活动,要么停下,要么更汹涌激烈,总想冲破一切。

夜越深,露越重。

在夜里的世界,比白天更庞大斑驳。

梦是夜里才有的奢侈品。

梦是没有脚,没有束缚的。

上天入地,想什么是什么。

夜晚的梦因为有黑遮掩,不管多么离谱,都不会被嘲笑和否定。而白天的梦就不一样了。

夜晚,那一袭橘黄的灯光,比万道金光还耀眼。正处于黑暗中的人,对光的渴望和体验是不一样的。

白天里的光是画蛇添足,夜晚的光才是雪中送炭。

天上的星星眨巴着眼,跟着月亮在天亮前慢慢退场。而地上的星星之灯火,在人们进入梦乡时就退场了。

夜太浓稠了,用很多的露水都化不开。睡眠太浓稠了,用很多梦都化不开。

夜,如果你静下心来听,空气里是有震颤的音频的。就像白天里,阳光是长脚位移的。

有很多都后知后觉。

黑夜收藏保管的一切,都在太阳跳脱出来的那一刻,拱手让出。

黑夜就像一块幕布,在节目亮相前,负责收拾归整彩排。

黑夜是天然屏障,一切都可以被妥善保管和安放。

黑与白的临界点是日出东方的黎明吗?还是有皎洁月光的夜?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它是五颜六色的,也不只有两个面,它是立体的。

世界也不只有巴掌大的山那么大。

在不知道世界是怎么样的时候,就把山里的当成全世界。

世界再大,也只分白天黑夜。

黑夜里乌漆麻黑。

在黑夜里睡觉。

天碗口大,地盘子宽。

乡里的岁月漫长,视角窄小,不影响人们的心宽大。

自给自足,任劳任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贴着大山的脊梁,应着大自然的呼吸,与山川万物完美融入在一起。

夜慢慢的浸润,落进一块墨里。

浅浅的磨着,如浓稠的汁。

用树枝竹竿蘸着,比划。

在时光里落下水墨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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