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蔡成了我们家粑粑的昵称。是黝黑的面庞上悄无声息爬上的皱纹，是乌黑的头发渐渐染上岁月的风尘，是挺直的脊背被岁月压弯的曲痕。然后，从某一天开始，他成了老蔡，我成了小蔡。

一

年轻时的老蔡是个脾气暴躁的汉纸，牙尖嘴利的我为此挨了不少竹笋炒肉。小时候挑食，一向被宠的无法无天，没有肉就坚决不吃饭。嘴一瘪，筷子一丢，眼睛压根就不看人。老蔡气极，拎起棒子就追着我来。机智如我，围着田埂跑了一大圈，也没被逮着。老蔡自己还摔一个大跟头。但失策的是，我最后跑回家了，从床底下被拖出来，一顿饱打。

这是记忆中老蔡下手最狠的一次，以至于我现在还记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泪眼婆娑。

哼，传说中的好爸爸，都是别人家的~

二

家门口有一颗大桑树，小时候嘴馋的不行，偏小胳膊小腿的够不到。于是，爬树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我家老蔡了。别看老蔡长胳膊长腿的，爬起树来，还真不是行家。老蔡七手八脚的爬上树，我眼巴巴的望着树顶红的发黑的桑葚，心中有一个小鸟在跳舞。老蔡说，是我口水吧嗒的样子吓到他了，于是乎，脚底一滑，噗咚一一声掉进树边的池塘。

我和老佛爷笑的前仰后合，停不下来。老蔡提着一包桑葚湿漉漉的从水里爬起来，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子似的，笑的腼腆极了。那可爱的模样，真想让人抱着亲一口。

恩，原来我家老蔡，也是不差的哈！

三

在外地念书的时候，每星期会跟老佛爷煲电话粥，鲜少跟我家老蔡有啥交流。老蔡明面上不说，心里醋坛子可酸着呢。回家的时候幽幽的与我念叨。老佛爷说，与我打电话的时候，老蔡虽然不说话，但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的可起劲儿了。老蔡刷的一下脸就红了。我心里乐不可支。

后来在往家打电话，老佛爷就开免提了，和老蔡你一言我一语的。甭看俩人平时相互嫌弃，在我的问题上完全就是战线联盟，家庭批斗会模式迅速开启。本宝宝坑了自己一把，而且完全爬不起来。

不过我家老蔡和老佛爷高兴就好啦！

四

第一笔奖学金，给老蔡买了一个剃须刀。在此之前，老蔡都是用的我家老佛爷做裁缝的剪刀，被老佛爷嫌弃的不要不要的。拿到手以后，老蔡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跟老佛爷炫耀，又被老佛爷几句话堵得灰溜溜的。

后来，工作了，给老蔡买各种衣服。每次都怪我乱花钱，却又舍不得穿。穿着穿着，就忘记顾着了，乳白胶、粉刷漆，粘的哪哪都是。老佛爷跟我抱怨，威胁他以后不给他买好衣服穿。老蔡来了一句，你不给我买，我姑娘会给我买的！

老蔡还会嘚瑟了，笑的我花枝乱颤的。

五

老蔡有点二，我早就发现了，而且不止一次的发现了。上周回家，在车站打给老蔡没人接，郁闷的拎着一大包东西往家走。旁边飞驰的摩托车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我家老蔡。但是，显然，老蔡木有看到我！

我提着大包小包，在后面喊着爸爸，显然，木有回头。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摩托车飞奔出十多米以后，终于停下回头了。真是我亲爹~

我都已经默默的想好了，再不回头，就直接喊老蔡的大名。大街上的，扯着脖子叫嚷，淑女形象全毁了

老佛爷安慰我说，是我变漂亮了，老蔡没认出来。姑且安慰一下我。切，不就换了一件衣服么，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敬佩了下我家老蔡专心看路不看人的精神。

人说，老小老小，越老越小。生病后的老蔡，不大能喝酒，却背着老佛爷偷偷喝个尽兴，如同我幼时偷吃零食的鬼鬼祟祟。

我多希望，老蔡永远不会老，我依旧那样小，老蔡的肩膀，永远是我疲累时的港湾。

昨天父亲节，我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我不要做朋友圈的孝子，也想趁还来得及。今天，当下，现在，你现在度过的每一秒，都是他老去的光阴。

我想，老蔡收到了礼物，会兴奋的雀跃不已。恩，我已经开始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