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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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宴请十余人,算是对合作伙伴答谢。
日落已归山,晚霞霓裳漫天头顶暖色照明光束洒向酒桌,似流水淌过湾口又像云雾里的纱幔,人置身其中晃晃悠悠,忘了今夕何夕。
其间,两名年过五旬的女高管瑟琳娜和乔安娜,两人都是受邀者且同时入职一个机构,席间座次却是南极洲背离北极,全程两人始终未过目光交集。
乔安娜浓眉杏眼,下颚圆润饱满,法令纹若隐若现,身着中式水墨唐衫,锁骨发尾利落如排风,举手抬足如山水写意恣意豪爽,左右两旁的人谈笑风生。
反而瑟琳娜有些尴尬,一身齐腰线香奈儿西装,她的身旁,除了贴身小助理贝拉在一旁听候差遣,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乔安娜脆亮的嗓音夺了去。瑟琳娜脸上闪过一丝阴沉,侧头对贝拉嘀咕了几句,身形一软,几乎要倾倒在座椅上。贝拉似小鸡啄米般立刻起身,找到正跟乔安娜嗨聊的副陪小霍,要求快速解酒的饮品,说瑟琳娜酒精过敏。
小霍可不敢怠慢贵宾,赶紧找来服务员呈上酸奶和解酒小饮品。贝拉弓着腰上前将解酒饮品喂到了瑟琳娜的嘴边,瑟琳娜侧身闪了一下,我没事儿,今天这场合不能败了大家的兴致。 身形也像她的音调一般软绵,脸颊微红,众人都以为她不胜酒力,纷纷劝阻。刚坐下的小霍正要起身撤掉乔安娜的酒杯,瑟琳娜摁住了小霍,悄悄对他说:"她没事儿,不信你等等看。跟她共事十几年,她抬一下眉毛我都知道她下一步要干啥。”
小霍跟乔安娜关系不错,自然好奇瑟琳娜在下什么棋。于是默不作声做壁上观。瑟琳娜右手翘起兰花指捻着解酒小饮品,左手展开掩住唇部,轻抿了一口,再轻轻放下,揉揉了太阳穴,眼神微醺,对东道主欠身说道:我好多了,张总,你这助理眼里有活儿,有前途。
虽然被客户在老总面前表扬自己,但小霍却心生出狐疑,在同侧看的分明,她压根就没喝,这么快就好了?莫非她自带究竟降解功能?可自愈的神奇体质?
正纳闷之际,一旁的乔安娜突然悄声拍了拍小霍的肩膀,她举杯站起来,亮声说,今天接着张总的东风,我也想大家做个告别哦, 我马上就要光荣引退了。
老张诧然,上周到乔安娜办公室拜会时,乔安娜对拓宽未来合作场域提了很多建设性意见,要大展拳脚,对一切都成竹在胸,为何短短几天突生变故?
小霍不可置信地失声大叫,乔总为啥啊?这是要另谋高就了?
姜还是老的辣,老张虽然在心里盘算着未来合作该如何演变,跟谁对接?脸上却仍旧月白风清未起愠色。老张接过乔安娜的话茬,乔总为贵公司呕心沥血耕耘多年,劳苦功高,确实也该好好休息调整一番了。只是不知贵公司接下来是哪位老总来与我们对接?
乔安娜顺势举杯,感谢张总多年来的鼎力支持,我们有更优秀的凯瑟琳总来跟进与您的业务。
瑟琳娜听到了弦外之音,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是啊,公司老大前天找我谈话了,感谢乔姐的多年栽培,才让我这个傻人拾了点运道,乔姐,这杯我干了。瑟琳娜仰头一饮而尽。
乔安娜未做应承,唇边一记轻蔑讥讽似微软秋风未着痕迹,让身旁的小霍扑捉个正着。
瑟琳娜挺了挺腰板,不以为然,旋即转身为自己续上满杯,对着老张举杯颔首,“今后张总多担待。”笑颜似花儿绽放。
老张抬了抬眉头,额头川字纹路更深了些,笑意盎然,眼角盛开层层鱼尾纹,他迎杯相碰,那是自然,瑟琳娜前途无量,未来合作还得仰仗你啊。
两人杯觥交错,叮的一声,像上市公司的首次亮相发声,叮的一声,敲响了未知的新篇章。
乔安娜嘴角含笑,眼眸若寒冰,小霍不禁打了个寒颤。老张也察觉不妥,落座后,不等瑟琳娜为他续杯,匆忙灌满空杯,端着晃荡的酒杯奔着乔安娜而来,乔安娜淡然自若,起身双手捧杯与老张寒暄。
老张侧身咬耳朵问道,咱两这交情,你也别瞒我,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突然要离职。乔安娜大笑,哈哈哈,张总,首先,生意场上自来就是优胜劣汰,我技不如人啊,自然要让贤了。再者,我打拼这么多年也该犒劳自己了,那句网络时髦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啊!张总,我可是要提前享受退休生活了,不要太羡慕我哦!
乔安娜仰头饮尽杯中酒,真个洒脱恣意。
哦哦,那肯定的,你这太让我羡慕啦!举杯老张自是滴酒不剩。饮罢,仔细端详,才发现乔安娜左右脸各有一道岔纹刺破了颧骨,这是运道受阻,运势下滑的预兆啊!老张一怔,未再言语。
次日,老张获悉 ,原来是一把手退休,职位空缺,呼声最高的是乔安娜,瑟琳娜次之。
原本乔安娜历年为公司带来巨额利润,业绩与口碑皆居首位 ,是当之无愧的继任者,晋升本如囊中取物。
岂料,一周后,瑟琳娜正式上任。原来瑟琳娜早已暗通款曲,垂手可得的机遇被自己不屑一顾的人儿截胡,今后想到要向瑟琳娜垂首听命 ,乔安娜自然忍不下这口气,于是她挥一挥衣袖,作别江湖。
老张和小霍再听到瑟琳娜的消息已是两年后,据说被下属举报,职位危已。
众人皆盼乔安娜出山再创奇迹,乔安娜一声长笑,说功名已是身外物。
时运轮流转,不知何时落谁家。人生在世还是低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