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放的夹竹桃(二)

夜幕降临，我和父亲向隧道进发，很远就看到两盏明亮的灯，一红一绿，像是夜的眼，窥视着黑夜的每个生灵。还以为是装在洞里的，走进才发现是旁边隧道口的指示灯。面对我的是左侧的隧道，正在施工，隧道口正上方一个很亮的灯，光束直射远方。

洞口右侧是一个很大的风机，隆隆作响，不断向隧道吹风，左侧几间房子，一个值班室，紧跟着的房子里是安装了一台巨大的发电机，门口不断有水向外流出。

“隧道里面低外面高，你的工作就是将隧道里的水排出洞外，除了抽水，负责安装灯管，移台车的时候拉一下电缆线。”

爸爸边走边讲，我似懂非懂，听着好像很简单。

“具体等下谭叔给你讲，完了你和他一起抽水，倒班”。

进入隧道，悬浮的灰尘就像一层纱，隧道壁上挂着拳头粗的电缆线，上方较细的电缆线上布满了一个接一个的灯，一直延伸到最里面。一路向前感觉隧道越来越深，噪音越来越大，没有看到人，眼前出现一个大的铁架子。

“这就是台车，纯钢铁的，隧道施工时人站在上面干活，装着灯，如果哪个灯坏了，你就要换一个好的，随着隧道的深入，这个台车会移动，你到时候把电缆线往出拉”。

爸爸指着和台车连在一起的那根粗的电缆线对我说着，我有点明白了，再向前，前方有很多器械，很多人在里面工作，巨大的挖掘机停在侧面的小洞里面。跨过铁桥就到了隧道施工最前方，里面的隧道壁很不平整，比外面正常的大出几圈，地上到处都是面目狰狞地石头，有的裸露在脚下，有的埋在污浊不堪的水里。

“老谭，娃娃刚来，不会弄，麻烦你教教他。”旁边的中年大叔点点头，用手示意爸爸进去忙。隧道里噪音很大，说话基本听不清，谭叔一口山西的方言，我就只能跟着他学习基本的操作要领。

不一会儿，只听里面震耳欲聋，隧道里灰尘密度逐渐增加，似大雾弥漫一般，很快就看不到人了。戴着防尘口罩很难受，口罩看起来就像防毒面具一样，很丑，憋得气都出不来。噪音实在太大，已经超过了我能忍受的极限，顺手拿了卫生纸塞在耳朵里，经过那正在呼啸的恐怖台车。喷浆机两端连接的都是很长的管子，一根连到那咆哮的台车，是水管也是气管，水用来将那些混合物搅拌，气形成强大的气压，把灰浆喷到隧道壁上，另一根管子握在喷浆手的手里，他们对着隧道壁填补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壁面，进行加固。里面劳动的人个个汗流浃背，衣服尽湿，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和爸爸一起的四五个人正在往喷浆机里面用铁锨加入水泥、沙子等各种混合物，铁锨挥舞，一下接着一下，他们脸上挂满汗珠。

我一时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老秦，这是你儿子吗，今晚开始上班？”爸爸一边干活，一边点头。顺着这声音异常洪亮的噪音，我看到了一对深沉的眼睛，这双眼睛也正看着我，不禁一颤，细看那人高大挺拔，威武雄壮，挺着很大很圆的肚子，身穿军绿迷彩服，手背在后面站在隧道中间，恍如天神一般，他就是今晚的值班班长老周。

“从今天开始你上夜班，晚上11点到早晨7点， 既然做这个工作，就认真做好”听了他的话我点点头，做出很诚恳地样子。

“我下班了，不会的话问领班班长，或者你爸爸”晚上11点谭叔带着疲惫的眼神对我说完，慢腾腾的向洞口走去，消失在灰尘里。

洞里有三个泵抽水，里面一个，中间一个，前面一个，我进进出出走个不停，等水满了就打开闸门，水抽完再去关掉，不及时关水泵就会烧坏。活不累，但走路晃晃悠悠，过铁桥时总感觉要掉下去。南方的山，石山，水多，大概十多分钟就会积一坑水，如果不去抽，就会影响其他人工作，我丝毫不敢怠慢。大概3点左右爸爸的工作结束了，说我这两天没休息好，让我回去，他替我。此时的爸爸身上全是水泥，脸上满是灰尘，爸爸刚上完班很累我不想让他替，还想坚持。“接下来要移台车，比较麻烦，你回去”。

就这样我跟着和爸爸一起干活的几个人一起往回走，走出洞口，微风袭来，我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明亮的月亮静静地看着我。回去的路上，大家都走得很快，我们一路无话。

谭叔已鼾声如雷，我赶紧拿出干净的衣服，用充足的热水加冷水洗去一天的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