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花长裙和迟到的赞美

   妻的头发已蓄了半年，长可披肩，让我忆起结识初期的她——也是一头的长发，配一身浅蓝色连衣裙，她在湘江路口向我走近的时候，象一位天使。

    我看报纸的时候，妻开门进来了。她一蹦一跳到我身边，旋转着向我展示：“我刚买的连衣裙，如何？”我放下报纸，从头到脚看她一遍，而后说：“不错。”她扑闪着眼睛，等我继续说，但我没有。我再度拿起报纸时，她已经恼了，一头扎进卧室，把门狠狠摔上。

    “我哪里做错了？”隔着那扇打不开的门，我大声追问。

    “我特意蓄的长发，我专门买的连衣裙，因为你说过，你喜欢这样，”妻在里面歇斯底里大喊，而后，突然转为一种悲抑的语调说：“可你已经不在乎我了。”

    “我已经说过不错了。”我委屈地辩解。

    “对，‘不错’，那就是你对我所有的评价。”妻开始了抽泣。

    我端张小凳子坐在门外，使劲地抽烟。我在想，女人？她到底想要什么？随即，我问自己，对，她想要什么——

    她累了一天，赶回来为身体不适的我做饭。我躺在床上，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声音，心想，我真是娶了一位好妻子。奇怪的是，后来的我只是沉默着吃饭，一句话也没说；我们一起逛街的时候，她被一件首饰迷住了。如果标签上少一个零，我定会为她买下，可……，她拉着我走开，安慰我说，我只是看看，看看。我想，我的妻为了家，可以隐忍一切，我多么想感谢她，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她烧的可口饭菜，她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为了亲朋好友间的和睦，她多次宽容了别人的冒犯，她为了什么，甚至没换来我半句的肯定同赞美！

    一个该死的念头害了我，我以为，男人对女人的感激只要一脱口，就换了性质。男人不该甜言蜜语。男人要内敛，男人会用一生的实际行动去爱女人，而非频频动用他的赞美。这么多年的婚姻中，我本该无数次对她说，妻，我很爱你，因为你做的一切一切。可她听到了么？没有。

    我正陷入沉思时，门开了。妻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我，她的眼中，失落和期望同时并存。

    “当初，你在湘江路向我走近时，也是长发配连衣裙，那时我就在想，你象一位天使。”我把脑海中的话说了出来。

    她脸上的惊喜一掠而过，然后她问我：“现在呢？”

    我憋了很久，用了几乎所有的勇气，才矜持地说出一句：“现在也是。”

    她重又开始哭泣，幸福地哭泣。而到那时，我才真正明白，有一些女人，她们为爱付出了很多很多，要的却是很少很少，而她们其中的一位，就是现在拥我而泣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