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谁点了那盏灯?
小的时候,怕黑,天还没黑,外婆就开了灯。睡着之前,外婆小心地给灯围罩一块布。有时,半夜醒来,喊饿,外婆第一时间把灯点亮,起来给我弄饭。外公靠在床头,吸着水烟。
我记不得外婆是否能断文识字,但她知道留着一盏灯对于我的重要性。后来,当我跟父母围坐在八瓦的电灯下吃饭,昏暗青白的灯光下,人脸如鬼魅。我才知道,原来,大部分人心疼电费大过一个孩子莫名其妙的怕黑。
外婆从来不质问我为何怕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关灯对我进行什么挫折教育。她知道我怕黑,就帮我点着灯,停电的日子,她会拉着我的手。
她怎么就知道灯对于我的意义,我不知道,只记得我自己的故事。
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我虽已过而立之年,但第一次怀抱一个全身心仰赖我的柔软婴儿,心里诚惶诚恐,不知如何应对。比我早做母亲的同学来看我,说到她孩子发烧的时候,我打断她问:如何知道孩子发烧,难道要定时测量孩子的体温?她笑道,不需要,孩子发烧,你一定最先知道。
后来,果然就跟她讲的一样,做了母亲,哺育自己的孩子,顺便就有了特异功能,不仅第一时间能发现孩子发烧,甚至在孩子要翻身摔下床的时候,转身就能接住。
可是,凡人的特异功能到底有限,孩子跟外界接触越多,我的焦虑也越多,渐渐迷失。
经过很长的时间,走过漫长的路,从亚洲到北美再到欧洲,我逐渐放下了各种育儿宝鉴,屏蔽难得的训练天才的秘籍。知道人生没有起跑线,知道运气比所谓的努力更重要,知道保送可以上清华,捐钱也能上哈佛。坏人可能过得风生水起,好人并不一定有好报。
我不再自我评定自己做母亲的能力跟资格,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与想法。更不想体验做马斯克二世妈妈或者马化腾二世妈妈的白日梦。
丢掉焦虑,丢掉自以为是的判定,我只是一遍遍重温我的外婆如何待我的故事,我只想要我的孩子们感受到我在外婆这里感受到的温暖跟幸福。
不奢望全世界都善待我们的孩子,只希望孩子们无论走到哪里,无论遇到什么,都很笃定地知道,爸爸妈妈给他们留着那盏灯,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