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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童年(3)屈辱往事

2018-12-15  本文已影响125人  江苏阿康

自从小虹和李老师来到了我们村,在学校里每当我遭受别人欺凌时,总是小虹和她的爸爸李老师站出来帮助我、呵护我。

在那些屈辱的往事中,最让我难忘的是预交三年级下学期学费的事了。

那是寒假前的一天下午,第二节算术课刚要下,王校长就在三年级教室外面张开公鸭嗓子喊了起来。

“康斌,康斌!你出来,到我办公室去!”

听到王校长的声音,我知道自己最担心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我吓得龟缩成一团,赶忙躲到了课桌底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见听不到回应的声音,长地冬瓜似的王校长快速地滚进了我们班的教室。

王校长,担着令人尊敬的名号,但他其实是本村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一个二混混,是解放前被我爸爸枪毙的那个告密者富农张老二的堂外甥。因为他天生具有一套溜须拍马屁的本领,又在揭批四类分子运动中最会整人,所以他深得公社革委会头头们的欢心。在他整倒了我们原来的校长后,他便占据了这个位子,并且一晃就是两年。

自从这位王校长上任以来,他大概也知道自己个头儿小,人又长地贼眉鼠眼的,缺少一种天生的威仪,于是他便时时刻刻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在平时,因为他既不会写,又不会算,更不会识文断句,因此他就只好充分地施展自己的专长,专门来整人,并以整人为乐,整老师,更整学生。

今天是寒假前预交下学期学费的最后期限,全校学生该免的都已经免了,该交的也基本上已经交了。唯有我既没有交,又不在校长室批准的减免学生之列。虽然当时三年级一个学期的学费只有两块钱,但是我的家里在好不容易交上了哥哥上初中的费用后,就再也拿不出一毛钱了。

为了那两块钱,我实在不忍心再看到妈妈那种痛苦和为难的神情。因此,每当妈妈问到我怎么不要学费时,我总是说班主任没有跟我要。

班主任李老师确实从来没有跟我要过,因为李老师深知我们一家人的难处。他不仅没有跟我要,而且还替我向王校长求过几回情,他想请王校长免除我这个学期的学费。但是,说来说去,那个冬瓜校长心里十分忌恨他们家族与我父亲以前的旧恩怨,本来可以免除的,他就是不同意,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康斌出生于反革命分子家庭,成分不好,不符合减免条件。”

不同意归不同意,热心肠的李老师心底里也有一股犟脾气,他在班级就是绝口不提我的学费。那个冬瓜校长为此在教职工会上朝李老师干吼了几次,但每次都无人响应,李老师又不埋他的帐,因此他今天把窝着的火打算就发在我的身上了。

冬瓜校长滚进了教室,他摘下一副驴眼睛似的黑墨镜,一双烂红眼东张张、西望望,见没有我的影子,他就随手拎起身边的一个小女孩,大声问道:“康斌在哪里?!”

被抓的小女孩惊慌失措地用手指了指我藏身的地方,冬瓜校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终于发现了桌底下正在嗦嗦发抖的我。

冬瓜校长看到了我,他立刻象兔子似的从两排座位的走道里直蹿过来,到了我跟前,他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就将我从桌底下提溜了出来,跟着就是对我左右开弓两个大嘴巴。我瘦削苍白的脸颊上立刻泛出了两个鲜红的十指印,我的鼻子里也立刻流出了血。

见此情景,小虹带着两个胆大的学生悄悄地遛了出去。

不一会儿,李老师来了,后面跟着小虹和一群其他班级的老师和学生。

“叫你不作声,叫你躲!”冬瓜校长挥舞着巴掌还在大发淫威。

“住手!”李老师大声喝道,并大踏步地向冬瓜校长走了过去。

见来了人,并且是一向瞧不起自己的李老师,虽然冬瓜校长心里直发毛,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甘示弱。他放下拎在手里的我,伸长脖子,壮了壮胆量,然后冲着李老师喊道:“李胡子,你少管闲事!我,我正在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你,你给我滚出去!”

李老师没有滚出去,反而睁大着眼睛一步一步地向他靠了过去。

“你,你想干什么?”冬瓜校长的心里好似敲起了小鼓,惊慌地望着李老师,他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你为什么要打人家孩子?他有什么错?!”李老师竭力地克制着自己,怒睁着双目冷冷地冲冬瓜校长责问道。

“他,他不交学费,我喊他,他竟敢不睬,他还敢躲起来!”冬瓜校长挺起圆桶似的橡皮肚子,好似理由十足地说。

“不交学费就该打,你那富农舅舅家的孙子从来不交学费,你为什么不打?”李老师已经站到冬瓜校长的眼前,面对面地质问道。

“你不要替他说话,你要站稳革命立场!”冬瓜校长摸了摸酒糟鼻子,气狠狠地说。

“你不要动不动就拿帽子扣人,我不吃你那一套!”

“你要知道你的身份,你敢抗拒革命改造!”冬瓜校长理屈词穷,妄想借助校长的地位,利用李老师的小辫子,最后镇住对方。

话不投机,本已压抑着火气的李老师不再理他,他走上前去一把推开了冬瓜校长,把我搂到了他的怀里。小红也跟了过去,掏出自己的小手绢为我拭去了脸上的血迹。

“不准殴打学生!反对冬瓜校长的流氓行为!”久已压抑着愤怒的师生们,这时不知道是谁在外面首先带了头,纷纷高呼起来。教室里的学生也高高地举起了拳头,纷纷响应。

本来盛气凌人的冬瓜校长,这时见自己成了过街老鼠,一双烂红眼刹时气地冒出了水,他赶忙摸出黑墨镜戴上。稍作镇定后,他便指着李老师穷凶极恶地嚷道:“李胡子,你别神!我要到公社去告你的状,你竟敢鼓动学生造革命同志的反,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嚷完,冬瓜校长不等李老师等人有什么反应,就丧家犬似的夹着尾巴急急地溜走了。

冬瓜校长走了,本来咬破了嘴唇,我也一直不愿哭出声来,这时我躲在李老师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矮冬瓜,真没有人性!”

“矮冬瓜,刚整死了人家孩子的爸爸,又打这么大一点儿的孩子,太不象话了!”

“唉!还不是为了替他的那个遭天杀的娘舅报那一枪之仇。”

“矮冬瓜,总有一天要遭天打雷劈的!”

外面的教职工七嘴八舌地骂开了。

恨归恨,骂归骂,但全体职工谁也阻挡不住冬瓜校长去公社搬请救兵。

第二天下午,在学校的操场上,全村召开了批斗大会,公社革委会头头们亲自组织了十几个人来协助王校长批斗李老师。

李老师被他们反剪着双臂强行押上了批斗台,他们要李老师向冬瓜校长下跪,当场磕头认错。

可是,当李老师刚被造反派押上批斗台,会场下面的全体师生就立刻起了哄,在座的村民们更是跟着破口大骂起“烂冬瓜”来。

事先造反派让大家伙准备用来对付李老师的臭鸡蛋、烂菜帮、瓜皮果壳等,这时竟然都不约而同地被村民们捡拾起来,一起扔向了端坐在主席台上正在准备接受李老师赔罪道歉的冬瓜校长。

见众怒难犯,本来气势汹汹的造反派头头们只好丢下了李老师,急急地撤离了会场,被砸得满身狼藉的冬瓜校长也趁机一同灰溜溜地逃走了。

不久,换了一茬的公社领导见冬瓜校长太没人缘,实在干不下去了,便撤换了他,让他到公社食堂里去做了一名勤杂。同时,为了维护所谓领导的威严,他们也狠狠地批斗了李老师,并趁着一天黑夜,由上头派车把李老师一家人偷偷地遣送走了。

李老师走了,小虹也走了,无影无踪,杳无音信,但是他们的影子却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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