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就是一辈子

对不起

2018年4月10日   星期二    晴

吴健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心里莫名的烦躁，工作上也提不起精神，写作更是半天都没有一点灵感。

他意识到自己急需调节自己的状态，清净一下内心，所以他不加思索就回到这个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乡村。这个地方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出现在他的文字里，出现在他的绘本里。不论是梦境，还是文字、画画，都有一种说不清的忧郁，让人挥之不去。

吴健经过两天一夜的奔波，终于在清晨到达了目的地。他提着简单的行李下了车，迎接他的是一层似有似无的薄雾。清雾下的乡村熟悉而又朦胧，他在脑海里搜寻着这里曾经的印记。

木制典雅的小桥换成了冰冷的钢筋水泥，桥头的木屋换成了一排排红砖青瓦，这里曾经是他觉得最惬意，最舒服的地方。

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觉得异常疼惜，这里再也没有当初的影子，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感觉。

正当吴健坐在桥头发呆时，一位七十岁上下的老人，肩上扛着锄头从他身旁走过。

那个老人走过吴健的身旁，停下了脚步，回头张望着，嘴里嘟噜着什么又折了回来。他站在吴健的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吴老师吗？”

沙哑低沉的声音把迷茫中的吴健拉回了现实，他转头看着这位一头白发但是精神抖擞的老人：“是，我姓吴，您，您是罗社长吧？”

老人抿着嘴，使劲地点点头，指着自己的胸口：“是，你记得我？你听说素芬的消息了？她就葬在那个山头，我带你去。”说着，老人拽着吴健就往对面的山上走。

吴健一脸呆若木鸡的样子，脑袋昏昏沉沉：“她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你走后没多久她就回来了。她还给你留了一封信，一会回去我拿给你。”

吴健的心没有来由的紧张，加上早上没有吃饭就跟着老人爬山，让他几乎昏厥过去，但是他潜意识让自己咬着牙，跟着老人来到素芳的坟头。

这是一座新砌的坟，下面是石头做的坟圈，上面盖了些新鲜的泥土，周围满是冥币的残灰和还未燃尽的冥币。老人指着坟头哀怨道：“本来学校打算给她立个碑的，但是她坚决不同意，说喜欢素静，反正没有什么后人，立个碑也没人看......"

吴建下意识地问老人：“社长，她，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社长直截了当地说：“这月十一号。”吴建的心一步一步滑落，又一点一点被提起，他默然地点点头，心里明了了。

聊了一阵吴建随老人下山到家，老人从堂屋神龛上取下一个盒子，拿出一个浅黄色的信封递给他。他拿着信封久久没有拆，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上面娟秀的字迹：健，亲启。

好亲切的称呼，好熟悉的字眼，好温馨的用词，可是主人已远去。

当他拆开信件一字一行的读下去时，泪水早已爬满脸庞，别的都不重要，只有一句让他肝肠寸断：“我等不到你了，你一定要幸福。”

当初他们都是这里的临时代课教师，期限是一年。两人因为志趣相投越走越近，成为学校唯一的一对教师情侣。在那段日子里，他们常常出现在桥头，或坐着，或躺着，或追逐打趣着，学校里哪怕有再多的烦恼，生活上有再多的琐事，到那个时候都烟消雨散。

他们因为彼此有了对方，从未觉得孤独，从未觉得寒冷。他们约定，此生非她不娶，此生非他不嫁。

快到一年期限时，素芬家里托人在当地联系了一个学校，催促她回去办理相关事项。素芬心底不想走，她已经喜欢上这里了。这里山清水秀，乡亲待她如家人，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她最爱的人。她拒绝了家里的安排，可是没多久家里打电话到镇上说父亲病重，让她尽快回家。

素芬得到消息，简单跟吴建说了下，吴建拿出自己手里所有的现金放在她的包里，嘱咐她：“不要着急，他一定会等她的。”

可是素芬回去三个月迟迟未归，吴建无意中得知素芬家里的安排，他觉得她不会回来了，要不怎么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个时候刚好是吴建任课一年到期的时间，素芬也知道这个节点，他心灰意冷，默然地离开那个乡村选择北上，再也没有回来过。

故事很俗套，素芬是被家里骗回去的，当母亲得知她找了一个外地的男朋友，更是不准她迈出家里半步。素芬试着逃跑，试着绝食，终究没有成功。后来她假装答应去那个学校任职，半路跑了回来。可是，她回来，吴建却刚刚离开了。

她笃定，他一定会回来的，她要等他，一等就是三十年，一等就是一辈子。

就在她刚刚去世半过月，吴建回来了，可是太晚了，她累了，她病了，她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