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皮癞子（164）——重新开始

大半年过去了，原来那个呆头呆脑的，只在木工活儿上绽放光彩的虎子已几乎变了个人。原来短短的板寸头现在换成了三七分，身上的粗布衣服也换成了衬衫西裤，偶尔还要穿上皮鞋，再套件哐哐当当的西服。他抽烟和递烟的姿势也变得老道起来。他知道身边那位被称作黄总的、脖子上挂着一条能拴住狗似的大金链子的人举手投足是什么意味，他经常在三十五六度的天气里，忍受着汗流浃背，忍受着鞋坷垃里的脚汗已经捂成泥潭。他经常半夜时分，因为思念无法入眠，但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放下所有的念头必须睡觉……他把双臂枕在后脑勺，脑海里一会儿闪出小芳，一会儿闪出几乎有点模糊了的长汀镇和那里的人，他想，只要自己早点把黄总身上的那一套都摸熟了，可能就会早一点见到他思念的那些人了吧。

虎子被师傅老金送去广州了，托付给那里的一个老友。老金交代得不能再明白了，他说，自己老了，打下来的江山总有一天要交给他们，不，准确地说，是交给虎子。小芳是女孩子，吃不得这些苦，也做不来那些抛头露面的事情，他把小芳好好养大的，剩下的就得看虎子能不能让他放心地把姑娘交到他手里了。

老金有一个梦，他要把手伸到广州去，他要开一间家具生产厂，他有原料优势，如果再有自己的加工渠道，那就是一好加两好。这个想法其实也在他心里藏了不少年，但之所以一直守着灵山，根本上来说，还是他觉得也许能和姑娘舒舒坦坦过日子就足够了，要那么多钱干吗呢？小芳早晚要嫁人，他也老了，还能折腾几年？毕竟灵山才是自己的根，回想自己打天下的那些苦日子，过一遍得了！更何况，两头跑，他也顾不过来。

但，前阵子的那场大火，几乎又把他的斗志燃上来了。说到底，老天就是要给他一个走出去的机会。嗯，老金那股子不甘心的劲儿又上来了。自从着火后的那些天，他的念头随着一盒又一盒烟的明灭起起伏伏着。直到派出所把最终的结果告诉他的那一刻，他把最后一根烟吸完，狠狠丢在地上又碾几下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了——干！再不干，他老金就老了；再不干，如果还有人算计他，小芳往后的日子怎么过？更何况——更何况——，这不是，老天爷把虎子给他送来了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