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你需要了解的品茶那些事
黛玉品茶
一部《红楼梦》,叹曹公妙笔,建筑、饮食、茶道等在书中均有精彩描述,无愧百科全书式的文学精品这个评价。作者的笔触及到这个封建贵族之家生活的方方面面,象一幅风俗画一样,描述尽了荣国公府的种种礼仪、民俗、欢乐和辛酸。尤其是关于茶的描写,从茶艺、茶种、茶具、到茶情、茶德等等,更是写得精彩传神。读后令人感觉如同颦儿看西厢,余香满口,不忍释卷。那下面就让我沏一杯香茶,让那袅袅的香气,带我们去书里领略一番吧:
一、奉茶,是一种礼节。
奉茶,晚辈需敬长辈。贾府是诗书礼乐、钟鸣鼎食之家,在礼仪规范上是不可能落人褒贬的。日常生活中不用说了, 每当有什么重大的活动时,更是要一级一级地严格遵守当时的礼仪规范,礼节上是不能簪越的。王夫人或邢夫人奉茶给贾母,小一辈的媳妇奉茶给王夫人之辈,依次类推,男士们自然也是贾琏宝玉主动奉茶给贾政等长辈。
下人敬主人,也要讲资历。贾府的下人,等级非常严格,主子小姐公子,有贴身的丫环,一般年龄较大地位较高,而且兼有教习手底下小丫头的职责。而那些粗使的婆子和丫头们,没资格干这些倒水的差使。第五十一回,宝玉夜里要茶,麝月起身为其倒茶,晴雯玩笑地求麝月赏她一口喝,麝月说晴雯越发上脸了。这两人均是宝玉房里的大丫头,地位同等,所以麝月的话里嫌晴雯过份。第二十四回,宝玉要茶,当时屋里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只得自己亲自来。这时候丫鬟红玉赶忙进屋倒茶给宝玉,巧不巧地,秋纹两人抬水回来。二人暗里找到红玉着实地抢白奚落了一顿,按照分工,红玉是连进屋的资格都没有的,在秋纹二人看来,红玉进屋为宝玉倒茶便是逾越了。
二、关于茶的种类。
贾府这等人家,书中虽细说的少,但可想而知,茶自然全是些上等的。
茜雪曾为宝玉泡过枫露茶,枫此茶需泡几次方能出味。枫露茶是种什么茶书中未说,但但依怡红公子生活口味,此茶也当是不普通的,不然是入不了宝玉眼的。
贾母带刘姥姥逛园子,来到栊翠庵,妙玉亲自相迎。泡茶招待众人,贾母便坦言,说自己不吃六安茶。妙玉深晓,特意泡了老君眉奉与贾母。除了那些名茶,作为国公府,荣府有时候还会得到些上供的御用茶叶。书中交待,凤姐就曾给各位姑娘送过海外上供的茶,是暹罗进供的。而众人品尝了,喜好不同。凤辣子明确地表示不喜欢,宝钗点评说颜色不大好,黛玉却觉得合自己的口味。
第八十二回,宝玉放学归来,黛玉笑命紫鹃沏龙井茶来。可见黛玉亦喜饮龙井。但个人觉得黛玉天性弱,而龙井为绿茶,对脾胃并不好,还是少饮为宜。按照养生来讲,应更宜多饮暖胃的红茶。
如果说茶分三六九等,那么饮茶的人因地位的不同,饮的茶也自然各异。刘姥姥之辈,属于山野村夫,粗俗鄙陋之人,整日里奔波劳碌,没心情也没时间坐下来细品。茶,只能作为他们解渴不可少的饮料;而不事稼穑之人,公子王候,茶自然全是好茶名茶,就连侍候他们的下人,饮的茶也差不到哪去。贾府的吃穿用度,从主子到下人皆不凡,第六十回,柳家的因感谢芳官出力,倒茶给芳官喝,“芳官哪里喝这种茶,只漱了一口,便急急地去了!”
第七十七回,晴雯被碾出府后,在表兄家病中夹气,早没有了当初的颐指气派。宝玉去看她,晴雯求宝玉倒点茶给她喝,表兄家的茶一味苦涩, 略有茶意而已。晴雯却如得了甘露一般,一气都灌下去了。引得宝玉昨自感慨神伤。"想想之前晴雯在怡红院时,对吃穿挑三捡四,如同副小姐一般,连王夫人也看不上她的轻狂样子。所谓茶如人生,人在得意之时,不曾想到过日后的落魄,此一时,彼一时也。晴雯下场如此,令人嗟叹。也让我们想起曹雪芹本人,从贵公子落魄到三餐不继的畸零人,受尽磨折和歧视的跌宕人生。
三、茶具。
如果说茶升华为一种文化,一种为全民族所共有的文化为喝茶所用的器具,茶也就成为珠联壁合的文化载体。
饮茶器具主要有烹具、茶碗、茶壶、若干茶杯,茶盘等组成。红楼梦所用手法是虚虚实实,故意模糊人物所处的朝代和时间,但通过茶具,还是能透露出一点蛛丝马迹。第六回,刘姥姥初见凤姐,当时“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第四十回,贾母等在林黛玉处,“林黛玉亲自用小茶盘捧了一碗盖茶来奉与贾母。”可见当时这盖碗喝茶在当时是常见的。盖碗,由盖、碗、托三位一体组合而成,而这种茶具是到了清代才出现的。第四十一回,贾母率人等携刘姥姥品茶栊翠庵,“只见妙玉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 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捧与贾母。”“然后众人都是一色官窑脱胎填白盖碗。”茶具的精美,也显示出了主人的不俗。妙玉,气质才华杰出,她平时的茶具更是不俗,是只绿玉斗,玉质茶具更显示了妙玉的清高脱俗。
茶好,茶具精美,那么泡茶的水,也有讲究。茶圣陆羽曾说过:“泡茶之水,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如槛外人妙玉,冬天喜欢采集梅花上的雪,雨水已不可常得,何况这梅花上的雪水呢。妙玉请黛玉三人喝茶,就自言泡茶的水是自己旧年在梅花上收的雪。雪水烹煮的茶,饮来味道尤为淳美,难怪宝玉称赏不已,赞不绝口。
四、茶,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更是当时的习俗。
第二十五回,凤姐曾当众央求黛玉为自己办点事,平时二人彼此喜欢玩笑。林黛玉听了便笑道:"你们听听,这是吃了他们家一点子茶叶,就来使唤人了。"凤姐也笑着回敬黛玉:"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当时的习俗,男家向女家求配,茶叶是一项重要的表礼,所以牙尖嘴利的林黛玉被凤姐抢白,“红了脸,一声不言语,回过头去了!”
秦可卿死后,凤姐帮忙协理宁国府。五七之日,凤姐过来宁府祭拜,吩咐一声:“供茶烧纸。”只听一棒锣鸣,诸乐齐奏,早有人端过一张大圈椅来,放在灵前,凤姐坐了,放声大哭。这习俗,是不是很有意思?
第二十九回,元春吩咐府里在清虚观打醮唱戏,“冯紫英家听见贾府在庙里打醮, 连忙预备了猪羊香烛茶银之类的东西送礼。”凤姐没堤防这事,倒弄了个措手不及。
可见,茶是人们日常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不可或缺。
五、品茶。
饮茶,注重一个“品”字。饮茶是一门生活艺术,着重追求品茶时的艺术情趣。即使是讲究“禅茶一味”,也是侧重以禅意来提升品茶的诗化境界,品茶讲究“幽趣”。许次纾《茶疏》“饮啜”就主张:“一壶之茶,只堪再巡。初巡鲜美,再则甘醇,三巡意欲尽矣。”。徐徐啜咽,细细品味,不能一饮而尽,连灌数杯,毫不辨别滋味如何,等于是佣人劳作牛饮解渴。
说到饮的妙处,书中品茶栊翠庵这一回写得最为精彩和具体: 妙玉安排好贾母等人后,悄悄地请了宝钗黛玉,而宝玉也趁机来吃蹭茶,妙玉亲自在风炉里煽滚了水,另泡了一壶好茶来。茶好,水好,而茶具更是精美绝伦。“宝玉吃了,感觉这茶清浮无比”,此茶之水乃是五年前妙玉收的梅花上的雪,因而味道才格外淳香。
“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妙玉对茶的点评,合了一个“雅”字。茶,既然上升到了文化,品位自然有了提升,也便有了粗俗与文雅之分,这也是妙玉与刘姥姥的区别。
六、茶的妙用。
关键时刻,借茶来掩盖自己的窘境,表现了青年女子的娇憨可爱,这两次描写和黛玉和湘云有关。
第四十一回,贾母带领众游园行乐,行酒令时,黛玉因失言套用西厢里的词,被宝钗察觉。事后,宝钗暗将黛玉唤到了自己住处,趁机规劝颦儿不要看闲书,以免移了性情。黛玉平时对宝钗心存介蒂,通过此件事,明白了宝钗原来却是知已,心下暗服。深感宝钗一片诚心,此时的她已不象平日里伶牙利齿,只有用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和对宝钗的心悦诚服。第三十二回,湘云来荣府小住,在怡红院与袭人闲话。因为湘云当时有了婆家,袭人暗地里玩笑着向她道喜。心直口快的湘云遇到这种事也未免含羞,红了脸,无话可说,只得借茶来掩饰女孩子的娇羞,喝着茶低头不语。
茶是用来品的,只有静下心来,才能品味茶的妙处,得茶的三昧,而如果借茶撒撒性,迁怒于人,未免有点煞风景了。
贾琏因为心情不好,嫌平儿倒的茶凉了,性子上来,把茶水泼到地上,把对凤姐的不满也借机发泄了出来。贾宝玉性格温柔,在女孩子面前最能伏小,可在第八回里因茜雪早起泡的好茶被他的奶妈李奶奶喝了,对奶妈不满的宝玉,借着酒醉,大发公子哥的脾气。将余下的茶泼了茜雪一裙子,并口口声声地要碾了茜雪。后四十回中,薛蟠的媳妇金桂处处看香菱不顺眼,想要摆布香菱,要香菱和她一屋睡,趁机要茶要水,故意折腾香菱,以发泄自己心中的醋意。
茶,在这里成了泄愤的工具和借口。
综述,扰扰红尘中,浊物有酒,清物有茶《红楼梦》满纸茶香,但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那一盏,我们的人生也是如此。好好品味属于我们自己的那味茶吧,但愿茶香终不负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