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机会吗？」
题图：夕阳 | 摄影：余晟
周五晚上熬到 3 点，终于把《隐秘的角落》看完了。我挺喜欢这样的开放式设定，童话和现实两个结局，你选择相信哪个？
当然，看完后也留下了一些后遗症。比如我脑海中经常浮现这样一番对话：
他：「牛市已经来了。我还有机会吗？」
我：「投资像种地，春天播种，秋天收获。很多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他：「别说了，我们一起爬山吧。」
我：「嗯，注意别把自己留在山顶。」
...
说起来，A 股的牛市真的像爬山。
下面这张图是上证指数从 2004 年到 2020 年的季线图。可以清楚地看到，这期间有两次比较大的牛市，一次是 2006 ～ 2007 年，一次是 2014 ～ 2015 年。
现在看起来像是第三次。
我完整地参与过前两次爬山的过程，今天就来聊聊那些爬山的故事，也给你一些爬山的建议。
2006 ～ 2007
我到今天仍然这么认为，2007 年的牛市应该是中国资本市场空前绝后的一次大牛市。从 2005 年底到 2007 年 10月，牛市持续了将近 2 年的时间，上证指数从 1000 点涨到了 6124 点，翻了 6 倍。
我和公募基金的缘分就开始于 2005 年。
那时，公募基金开始走进银行渠道，通过银行来募集。我的父母在银行工作，当时是熊市，基金卖不出去。于是按照职级被摊派，他们「不得不」购买了很多基金（所谓被发财 ...）。
2006 年，股市开始上涨，基金的净值也随之上涨。我发现不懂电脑的父母开始用 Excel 来记账，通过录入份额和净值，来计算每天都在增加的资产。
我和我在微软的两个伙伴 Robin 和 Louie，认为围绕基金的数据、挑选、记账、社区是很好的用户需求，于是辞职开始创业 —— 我们做了「财帮子」。
2007 年 4 月 1 日，财帮子网站上线。用户可以在这里查询最新的基金净值，查看自动统计的资产账本，并且和其它「财迷」一起交流。
没有花 1 分钱的广告费，我们的用户在半年内从 0 增长到近 100 万。各种融资也开始找了上来。
当时印象最深的是一只名叫「中邮核心优选」的基金。我记着由于重仓钢铁行业的原因，这只基金的净值一直在排行榜的前列。很多基民就是冲着这只基金开户入市的。
夸张到什么程度呢？最多的时候财帮子的日新增用户大概是 2 万人左右，其中有 40% 的用户是从百度搜索「中邮核心优选」来的。
一路向上爬山的路上，浮华会隐藏很多真实的东西。
我们根据用户的「需求」和自己的理解，做了很多功能。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各种时间维度的净值排行榜就是当时我们的首创。
没到山顶的时候，所有人都赚到了钱，只是赚多赚少的区别。每晚 5 点到 10 点，大家都涌进来查净值，然后在论坛发帖比较当天的涨幅。我们「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用户需求，做出来了一个「晒日收益」的功能，获得了用户的一致好评，极大地增加了「用户粘性」 ...
那时很穷，我们买不起多台服务器，于是每天白天的工作就是优化性能，一天恨不得发布几次新版本，准备迎接晚上的流量冲击。晚上更新净值，监控性能，和用户交流 ... 天天如此。
用户赚到了钱，网站粘性很高，我们融到了钱，似乎很完美。
直到 2007 年 10 月，一切戛然而止。
那些曾经赚到的钱，曾经的用户粘性，曾经的需求，曾经的流量，都不见了，我才明白这些都建立在「虚幻」的牛市上。
下山后的 2008 年，我们做过一个统计：90 %以上的财帮子用户，都赔了钱。这一度让信奉「给用户创造价值」的我们产生了巨大的自我怀疑。
我们自以为帮到了用户，自以为网站的粘性很高，自以为满足了用户的需求做出了 MVP 找到了 PMF，其实，只是站在「牛市」那个巨大的电梯里而已。
那轮牛市还有很多故事，比如有些基金公司为了把基金卖出去采用「大比例分红」或者「拆分」的方式把基金的净值归 1，当然也有少数基金公司经受住了诱惑，关闭了申购甚至劝用户赎回，这些基金公司的名字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
哦，忘了说我赚到钱没有。赚到了，还赚了不少。
你猜原因是什么？很简单：吃自己的狗粮，所以必须得买，而且买的早。创业太忙，所以没时间瞎折腾。
一句话总结：入场早，拿的时间长，没有瞎折腾。
没了。
2014 ～ 2015
这轮牛市是从 2014 年底开始的，准确的说，是从沪港通开通后开始的。
当时的经济情况并不是很理想，我记着当时我被朋友们问到最多的问题就是：「经济并不好啊，为什么会有牛市呢？」
这个问题是不是很耳熟？最近也有朋友问我：「这么大的疫情，经济也不见起色，怎么会有牛市呢？」
我并不是说这一定是牛市。我只是想说，从长期看，股市确实会反应经济的增长。但牛市和经济基本面，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关联关系。2001 年加入世贸后中国经济一直快速发展，但 A 股一直跌跌不休，直到 2005 年才迎来一轮牛市，道理是一样的。
2014 年底，我在专职投（chao）资（gu），并且有每天跑步的习惯。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每次中午跑步的时候，我都会频繁接到「雪球」的消息推送 —— 「您持有的 XXXX 涨幅超过 7%」... 这种状态持续了整整 1 个月，你感受一下。
2015 年初，监管部门开始对券商的违规融资业务进行抽查和处罚，股市开始调整。调整之后，市场风格也从大盘蓝筹股转向了小盘成长股，特别是「互联网金融」概念股。
顺便说一句，牛市一般会有一次比较大的中级调整，而调整通常伴随着风格切换，2007 年也是如此。2007 年 5 月 30 日，上调印花税的政策引发了那轮牛市的中级调整，调整后牛市的风格从 530 之前的小盘股行情切换到了大盘蓝筹股行情。
说回来。坦白说，2015 年那轮牛市我其实是挺不爽的。我当时持有的股票更多是像平安、格力等低估值的股票，2015 年 2 月之后的牛市，其实就和这些股票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轮牛市的主线是「互联网 + 」和「互联网金融」，有很多奇葩的故事。比如某上市公司为了蹭互联网金融的热点，把自己公司的名字改为「匹凸匹」（P2P）... 关键是，改完就涨停。
当时的一个标志性的事件是「股王」茅台被超越。一众带着「互联网」属性的公司比如安硕信息、全通教育等成群结队地超越了茅台的股价，百元股不再孤单。
股票市场短期来看是投票器，长期来看是称重机。当时被抄到 200 元以上的安硕信息，现在 22 元。而当时的百元股茅台，现在则是 1700 元。
我安慰自己，牛市是情绪的宣泄，和公司是否有投资价值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没有必要去嫉妒别人赚钱，只要自己持有的公司有价值，「他们的牛市结束时」，我持有的这些公司将会大放异彩。、
我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由于清理场外配资的时候引发了流动性的问题，2015 年 7 月牛市下山的时候，这些估值不贵甚至偏低的公司也遭到了大幅抛售。
讲一个我印象最深的故事。大概是 6 月份的一天，为了缓解流动性危机，中国平安 A 股被救市资金打到了涨停，而当天其它的股票包括中国平安的 H 股依然大幅下跌。在尾盘的时候，我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以选择卖掉全部 A 股的平安，然后换成 H 股，这样一买一卖，持有的股权不变，大概会有将近 20% 的额外收益。
如果「股票是公司股权的一部分」是印在我骨子里的东西，我应该做这个转换。但是我犹豫了，「明天依然会救市吧？」，「H 股没有救市资金」 ... 在这样的犹豫下，收盘了。
第二天，平安 A 股跌停开盘。
当然，这依然不是故事的结尾，股票的价格终究是由公司的价值决定的。2016、2017 年，我持有的这些公司的股价大幅上升。
我前两天看了一篇论文，作者是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助理教授安砾和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金融学院副教授边江泽。他们通过分析大量来自监管部门的数据，对 2015 年牛市进行了统计，结果很残酷：
在2014-2015年大牛市与股灾期间，中国家庭所持风险资产的财富不平等现象显著加剧：在这一时期的活跃交易中，股票市场顶端 0.5％ 的家庭获得了收益，而底层 85％ 的家庭损失惨重，高达2500亿人民币。
这轮牛市我也赚了不少钱。
原因也一样：好价格，买了不错的公司，持有了足够长的时间，没有瞎折腾。
有什么不一样
7 月 6 日，我发了一条微博。
2006 ～ 2007 年的牛市，持续了将近 2 年。
2014 ～ 2015 年的牛市，持续了将近 8 个月。
这次呢？
我说过，A 股的牛市更像是一场群众运动和储蓄搬家。信息时代，让信息传播、情绪感染和储蓄搬家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2007 年的牛市，没有雪球、没有微博、没有微信，只有一些股票基金论坛，信息的传播速度远没有现在快。「赚钱效应」这四个字从一线城市传播到四线城市，可能需要几个月。股票和基金交易也远没有现在方便，当你看到别人赚钱想要入市，还需要去银行或者券商排队开户。对了，当时还发生过因为排队买基金买不到把银行柜台砸了的事情 ...
2015 年的牛市，iPhone 已经把我们带进了移动互联网时代，雪球、微博、微信朋友圈 ... 信息传播飞快地提速了。相比 2007 年，交易也从柜台、PC 端移到了手机端，开户、买卖变得极其方便。资金端，融资和场外配资也提供了比单纯的储蓄更充足的弹药。于是，牛市的时间大幅缩短了。
这次呢？
其实，这就是我不认同目前的 A 股会有慢牛的原因。慢牛一定是靠基本面推动的，靠企业盈利推动的，靠经济发展推动的，但 A 股的牛市是靠情绪、资金带来的估值上涨推动的。信息时代，只会让这样的情绪感染和储蓄搬家的速度越来越快。
钱不够了，牛市就结束了。
结局
「错过了熊市的播种机会，我还有机会吗？」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
不过我依然想给你一个发自内心的建议。
如果一定要爬山，一定要在山脚、甚至半山腰多买一些，再往上爬就不要再买了，一定不要爬得越高买的越多，不管你买的是什么。
这句话挺贵的，下山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最后，我想说，
这个故事同样有两个结局。
童话里的结局是，「这次不一样」。所有参与 A 股的投资者都赚到了钱，大家都快速的获得了财产性收入。
现实的结局是，大部分人最终会亏钱，甚至是很多钱。这些钱最终被那些更聪明、更有耐心、情绪控制更好的人赚走了。
童话与现实，你选择相信哪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