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走过风雨

6月16日  星期二  晴

12:30分，我再次走进教室的时候，有些孩子已经趴桌上午休了。他们有的习惯先做题，然后睡会儿，有的习惯先睡会儿，然后起来做题。我推开门，顺手把一只腊肉粽子放到了陈同的桌面上。他睡得正香。

我扫了他一眼，嗯，表情比较自然，内心状态应该还好吧。

记得半个月之前，晚上9:00他们还上着自习，他的姐姐打电话来给他请假，语气紧张而带着哭腔，说他的爸爸已经不行了。

我记得那个可爱的小姐姐，高一开学，她就加了我的微信，常常在微信里给我留言。

“老师，阿同就拜托你了，他不听话，你直接告诉我。阿同，我管他的。”

“老师，阿同最近学习认真吗？他状态不好的话，我去和他聊聊。”

她总是很热心，我也能在朋友圈看到她生活的状态。

前段时间，她特意从恩施赶回来，是因为她爸爸摔了一跤，摔得比较严重。在医院住了几天，医院就让他们回家了。

“不是住了院后来出院了嘛，怎么一下子这么厉害了？”我问。

“老师，其实不是这样的，我爸是癌症。”她缓了缓细声说，“在医院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并且扩散了。我们不打算告诉阿同的，可是我爸就剩最后一口气了，村里人都说让我弟回来。”

“这个时候阿同回去……”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句子表述我的担心。

“我就让他回来看一眼，然后就马上送他回学校。”

“我也知道，高考对他对我们家都很重要，现在特别关键，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回家没问题的，关键是工作一定要做好。阿同本来就很懂事，上次你爸住院，他压力特别大，一直没缓过来。这次，我很担心。”

“老师，我家里还是准备瞒着他的，就让他回家看一眼就送他走。即使我爸半夜走了，我们也不打算跟阿同说，等他高考完再说。”她赶紧跟我解释。

我心底一紧，满是心酸。

在这个群山环绕的县城，农村的孩子想跳出农门谈何容易啊。他们小的时候，父母外出打工，一年难得回来一次。长大了，面对学习上的压力，父母又爱莫能助。

想起阿霜，我去她家家访时，她已经一个人单独在家里住了两个月了。她爸爸和姐姐解封后就出门打工去了。我开了90多公里的车，翻山越岭到她家的时候，发现周围的邻居家门都是紧锁的。阿霜说他们都出去打工了。

“好吧，我先跟他做做工作。你晚上一定要好好跟他说，千万不能刺激到他。”我又特别交代了一句。

看到阿同远远地走过来，我说，走，你陪老师散散步。

他看了看我，满是疑惑。

快到学校门口，我随口说：“你爸想你了，你姐刚才给我请假，让你回家一趟。”

“是我爸有什么事吗老师？”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谁说的，你看我跟你说话的时候很沉重吗？你看我笑眯眯地跟你讲，会有什么事啊？你这孩子，净瞎想。”我镇静自如，言笑晏晏。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加快了脚步。

“你慢点，我追不上你了。你姐说晚上开车还不熟练，让她朋友来接你的。他一会儿才到。”我忽然发现自己撒谎起来也比较自如了。

陪阿同在学校门口等车，又聊了半天。待他上车时候，校园里传来了下自习的铃声。我抬头，昏黑的夜幕笼罩着山城，晚风微凉。

阿同是第二天早上才回来的，早自习他没到，我跟她姐姐打电话。小姐姐说他一个晚上没睡，不肯走。早上好说歹说才把他送上班车，应该快到了。

我知道，阿同出现在我面前一定是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可是，我不准备马上找他，我怕在他不稳定的情绪里，再掀起波澜。

晚自习，我找他的时候，他一下子就从教室里出来了。

“老师，我都知道了。”他红着眼小声啜泣起来。

轻拍肩膀，稳定好他的情绪后，我知道这次的思想工作注定不好做。但必须做好，否则他走不出情绪的阴影。

“老师，我爸他……”

“医生都没说什么，你不要瞎担心，家里还有姐姐在啦！”

“诶，我们班有两个特别特别可爱的姐姐，阿俊姐姐和你姐姐啊。阿俊冰雪聪明，博览群书；你姐姐特别贤惠，特别贴心……”

“老师，是啊，我姐对很好的。小时候爸妈外出打工，是姐姐带着我的。”他缓缓地说着。

……

打开了话匣子，我们不紧不慢地聊着。

……

“你看姐姐那么坚强，她现在用她的肩膀替这个家顶起一片天，你还没长大，你长大了也要像姐姐那样顶天立地。”

“姐姐从恩施特意赶回来，生意也不管了。你看她在用自己给你做榜样。她出去打拼好几年，有能力了，可以给这个家挡风遮雨。可是她有她的家庭，以后这担子还是要到你肩膀上的。你要好好磨练自己，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了，才能为爱你的人挡风遮雨啊。”

聊了许久，我知道，这句话他一定是听进去了。

教室里铺面而来的冷空气如此凉爽，我迅速关好门，走向教室的角落，那里，有我的座位。

陪伴是最好的支持。

我想，无论遇到什么时，我都将陪他们风雨兼程，一起奔向高考奔向锦绣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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