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念:零落成泥花香如故,这才是真正的贵族
真正的贵族,不在于他/她拥有多少财富,或是拥有多么高的地位,而是,即将身处万丈深渊,他/她也能在漫天尘埃里,开出一朵最洁白无瑕的花。
一、贵族小姐沦为阶下囚
她,出身民国上流社会,父亲是日本留学生,曾任北洋政府高官。她从小衣食无忧,先后就读于南开中学和燕京大学,更曾留学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是名副其实的名媛小姐、大家闺秀。
她的丈夫是与她一同在英国留学的学生郑康琪,学成归国后任民国驻澳大利亚外交官,驻澳长达7年。俩人共同育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
可以说,她的前半生就是典型的贵族小姐,接受良好的教育,拥有完美的爱情。即使在新中国成立后,她家仍是独立的三层住宅,拥有男女佣人、厨师、园丁。仅在大陆的银行,存款就数以万计。但这也为她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命运的指针从来都不会只偏向一个人。1957年,挚爱的丈夫因病去世,只留下她和女儿梅萍俩人相依为伴。
为纪念丈夫,她改名“郑念”,并代替丈夫继续在其生前就职的壳牌公司工作。
文革爆发后,上海滩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郑念更是因其为外资公司工作被诬陷为“英国间谍”,身陷囹圄长达6年半之久!
除了房屋财产被抢夺毁坏外,她还被关在残破不堪的牢房里,不停地被提审拷问,逼迫认罪。甚至连唯一的女儿也被迫害致死!
但她从没有放弃自己,任由自己的灵魂与这黑暗的社会一起沉沦。即使面对各种威逼利诱,她始终没有低下她高昂的头颅,宁死也不愿承认自己犯有任何罪行。
二、生活艰苦仍保留贵族傲气
曾经的千金小姐又如何能忍受那样恶劣的环境。没有柔软舒适的床睡觉,没有干净充足的水洗衣服,甚至连食物都令人作呕,郑念的身体每况日下,多次大出血被送往医院。有一次她更是因双手被反铐昏厥,几近丧命!
但即使条件再恶劣,郑念仍会想尽一切维持她作为贵族小姐最后的一丝尊严。比如她会偷偷用厕纸糊墙,想尽办法借扫帚打扫房间,装扮这虽肮脏不堪但毕竟是目前自己居住的地方。
牢狱的生活单调的令人发疯,没有人可以说话,有时看到一只结网的蜘蛛也会令郑念欣喜若狂,毕竟这是在这个深渊里唯一可以看到的正在活动的生命。每天看着蜘蛛结网补网,生活也有了那么一丝乐趣。
为了保持自己记忆力,郑念开始背诵唐诗,学习毛泽东语录,用这些来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并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与那些妄图污蔑自己的人斗争到底。
有几次,她都获得了被释放的机会,但前提是承认自己是“间谍”。面对这种莫须有的罪名,郑念选择放弃这次出狱的机会。对她而言,名誉与信仰是绝对不可以动摇的。虽然自由可贵,但要自己背负没有犯过的罪名,她做不到!
就这样,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审问煎熬中,6年半过去了。由于疾病原因,郑念终于被释放出狱。
但走出了一片黑暗,并不意味着就能迎来光明。出狱后的郑念却要面对另一个令她撕心裂肺的事实:唯一的女儿梅萍自杀了!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和自己一样乐观的女儿竟然会在自己沉冤昭雪前就甘愿舍弃自己的生命!郑念秉持着最后的一点信念,在四处被监视的情况下,通过暗地走访,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去追求真相,即使那个真相或许她永远也无法找到。
文革结束后,郑念最终得以平反,政府也开始着手调查她女儿的死。但时过境迁,真相或许早已淹没在时代的洪流中。与梅萍一别,竟成为诀别,从此天人永隔,永不相见!郑念终究还是没有机会看到自己唯一的女儿结婚生子、幸福到老。
三、离开故国重获新生
1978年,中国开始实行改革开放,封闭的国门被打开,并开始与外国接触,希望吸纳外国先进的资本和技术以促进经济发展。出国的限制也逐渐被放开。郑念以与妹妹团聚为由,申请出国,并获得批准。
虽然经历了中年丧夫、老年丧女的悲痛,但去到美国后,郑念骨子里的那份傲气与坚韧的性格支撑着她重新开启了一份新的人生。60多岁高龄的她迅速适应了在异国的生活,她在美国的高速公路上驾驶、在超市购物、在银行自动提存款机……但在夜深人静时,作为母亲那份最柔软的情感总是会被触动,她开始用文字去表达对女儿深切的爱,并最终用英文写下了震惊世界的回忆录——《Life and Death in Shanghai》(上海生死劫)。在1988年该书被程乃珊母女翻译,并在大陆出版。
郑念用自身的经历鼓励劝慰着世人:“一个人主要的就是,不要气馁。你一定要有一个希望,并且有信心、乐观,朝着那个希望走。如果,你觉得没有希望了,那你就解除武装了。我在监狱里,虽然那么苦,我还是永远要奋斗的。只要你有一口气,你就应该朝著你的目标奋斗。”
在八十岁时,郑念还精神抖擞地穿梭于各大高校做演讲,和学生们一起谈论东西方历史,同时也把自己作为蓝本鼓励海外游子努力学习。虽然她此生再也没有回到故国,但她自己的稿费资助中国留学生,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祖国。
正如福楼拜所说:“一个真正的贵族不在他生来就是一个贵族,而在他直到去世仍保持着贵族的风采和尊严”一个经历了从天堂落入地狱的老者,无夫无女、孤悬海外,但依旧能保持着她的风华绝代、卓尔不群,把生活活出了比普通人更加精彩的模样,这才是真正的贵族!
2009年7月,郑念在家中洗澡不慎被热水烫伤住院,最后导致细菌感染,终致不治,于11月2日在美国华盛顿去世,享年94岁,终结了其传奇绚丽的一生。但她的那双自信明亮的眼睛,会指引着后来的我们,穿破迷雾,去坚守真正的贵族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