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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am

2016-07-04  本文已影响12人  糖精廠職工

       我小时候看过别家出丧。哭声喊声夹杂一片对小孩子来说很是可怕。又看到那扎起来的纸屋子纸车子纸元宝堆堆叠叠的垒在一起,起初不很明白用途但心里又隐约有呼之欲出的答案。姥姥一双大手蒙了我的眼,似是觉出我的慌张来,又解释给我说那些纸屋子纸车子纸元宝都是烧给逝者的,为了让他能在“那边”过得好甚至于能好过“这边”。我当时不甚明白“那边”和“这边”的分別却也擅自觉得大约是为了让哭着喊着的心不那么揪着吧。

       后来长大一些,到了很自以为是的年纪。那时候遇什么事都必须得出个自己的说法,尤其不再听大人们的话,总觉得那些都是一套过时的说辞并不以为真。偶然又路过别家出丧,又看到了那些纸扎的物什堆在一起等待烧去给逝者。但我却再也不觉慌张反而认为他们这是白费工夫。人走了,魂散了,那他又怎么能收到这些东西?那些哭喊的家人要烧掉的只是一些安心而已。大约只是迷信罢——我很是自以为是。

       后来。再后来。我经历到人生最痛之事——姥爷的病逝。是个冬天,天黑很早,我急忙赶到傍晚的医院却并没有见到姥爷的最后一面。脚踏进病房的那一秒我仿佛踩空落了悬崖,一种无意识状态笼罩我让我并不能做出任何反应。我在混沌中下落的同时,就只是看着床上的白单和白单的起伏,我似乎就是抱着那床白单一起摔下去了,永不到头。后来跑出医院,实际上是踉跄走出,五官麻木所以没有目的,就只是走,一步一步。我想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死亡。想不出毫无理由地夺走姥爷的到底是什么。就像我明明一步一步走得踏实却又像没有踩在路上。一个生命消失的无影无踪在这世界上从此遍寻不到,这真是一种虚无的事情,任何人无法思考出这事的轮廓也触不到这事的实际。我只能靠着记忆去痛苦那一刻然后再快乐那之前,于是自欺欺人自己可以慢慢慢慢放下,而放下的过程其缓慢却要终我一生时间。这真是世上最无情之事。却每个人或早或晚都要遭遇。

       于是也要给姥爷烧去一些纸扎的物什,还要备上花圈还要准备追悼。大人们哭着忙碌,我哭着躲在一边不停挫着双手。姥姥走过来握着我的手平静地嘱咐我给姥爷画些什么。于是我捉笔在白纸上画了盆画了梳子画了药瓶画了碗筷画了能想到的一切。姥姥便仔仔细细剪下来准备烧给姥爷。我突然就深信不疑“那边”肯定是存在的,必须是存在的,怎么可能不存在那样一个地方?我如此认定我十几年前不屑的真相,只在一秒钟而已,推翻所有种种过去只因我终于体会到哭喊撕裂心脏的痛。这痛讲不出闷不住便只撞在胸口,一下一下,生生地撞。此刻我们正是为了活在“那边”的姥爷而细心准备着一切。其实除此之外又能做些什么呢,我们?火焰能把这些都带去给姥爷,这些洇透我们悲伤和想念的扎纸,都带去给姥爷。我想甚至于我吧。

我的泪一直淌进衣领里却还不停。

我流泪的时候总一直想着:我是要把我自己烧给姥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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