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的人生》——他的1994

为了避免可能的不可能的、必要的不必要的麻烦，本文将这个人的名字隐去并用“他”来代替。任何一个关心当代中国并且具有一定知识基础的大概都会看出来我所写的是哪一位重要人物。

写日记是一件私密的事。人们会以怎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日记，会如何安排日记在自己身后的命运，是有趣的问题。但是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让如此私密的东西在市场上大行其道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为人们嘴边俗不可耐的引用，进而成为无数人津津乐道的陈词滥调恐怕并非原作者的本意，特别是那些我们耳熟能详的与日记有着高度联结的名字。

另一个问题要给日记的读者们。当我们通过书页去窥探他人的头脑他人的内心，我们在探寻什么？我们会读到什么？我们会获得什么？我们的结论和作者的本意是否一致？我们读到的是不是他真正的面目？我们的生活会被施加怎样的影响？这些问题显然无法回避，特别是当读者产生了置身作者时代甚至是置换为作者本人的错觉时。

当我品读这本来自1994年的日记——《政治的人生》时我也在问自己这些问题却没有任何头绪。原因是多方面的：那一年我才一岁，对这个世界尚无太多靠谱认识；而时至今日，我的层次，不论是组织还是精神都相差太远。但最重要的是因为这本日记太不像日记了:我们可以认为其中的很多内容成为了孕育当下中国政治思想的元观点。

他提出政治承诺是一个值得开发的概念，可能是建立中国政治哲学的逻辑起点。政治承诺这个概念，大概就是“初心”概念的起点。从佛家经典《华严经》中归纳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将初心一次第一次以政治的姿态充盈在中国的社会中。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不就是我们党的政治承诺么？以此为起点，演绎出了中国最新政治哲学的内容。

他提出文化扩张、文化霸权和文化主权的系列概念。在今天，我们也更加重视文化的作用，发掘了文化自信这一根植于民族基因最深处的伟力，让中华文化在当今世界大放异彩。

他认为完善和构筑中国社会的政治体制模式的总则是不断扩大和加强社会主义政治民主和社会民主。在当今的中国，民主的建设让每个人感受到切实的变化，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姿态不断的进步着。

他看到了商品文化的巨大力量，能够突破一切文化上的壁垒。事实也的确如此。在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激烈交锋中，获胜的是消费主义。政治，文化，意识形态似乎都与我们无关。五湖四海各种肤色种族的人们在物质极大丰富的社会中享受着买买买带来的多巴胺的狂欢。人们在衣服、事物、化妆品、电影、流行音乐等方面达成了几千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一致。

他敏锐的觉察到人事关系要简单，简单，再简单，这样才能解放生产力。这是一个浅显的道理这在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中国关系社会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黄粱美梦。但是伴随着大刀阔斧的改革，这样的努力也并非没有效果。干净清爽海晏河清虽然还远不能算是指日可待但污浊黑暗实实在在的少了许多。

他关注腐败问题，提出腐败的四种变化趋势和“超腐败”概念，一一应验。而解决腐败问题在全世界范围来看，至今都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案。

他给学生讲课，说尼采的学说实际上很值得研究。何止是值得研究呀。尼采的超人哲学对中国当前的政治哲学和政治组织结构到底有何其深远的影响，谁都不敢妄下论断。

他可以一语道破西方政治的困境:人不再为民主而民主，而是为生活和生命的灿烂而民主。是的，民主应当是为目的之民主，而不是为形式之民主。

他定义政治家、他指出人的竞争才是最激烈最本质的竞争、他认为中国的发展需要一个权威、他认为应当制度建党……很难相信这些都是一个人在一年内萌生的念头，而事情后续的发展更令人咋舌:他用漫长的时间将这些元思想不断充实完善，让他们像一颗颗种子，在中国广袤的大地上生根发芽，枝繁叶茂，进而花果芬芳。当然，前提是得到了最高层的认可，甚至于我们可以设想，这本日记本身就是扣开未来大门的敲门砖。

中国的事情到底是特殊的。所有的课题都可以置于政治的角度下透视。结论就是:我以为每一个生活在当代世界和当今中国的人是不能不政治的。24年前的论断今天依然适用。

社会的进步要有高谈阔论，更重要的是有人一件一件的做事。比较矛盾的是，有的人所能一件一件的做的事，就是一篇一篇的去发表在我们看来的高谈阔论。这让很多的普通人难以区分并终于产生了误解。所以说高明的人活在矛盾之上，不高明的人活在矛盾的一边。大概就是高明的人致力于认识并解决矛盾，而不高明的人也纠结于矛盾本身。高谈阔论和脚踏实地是一对矛盾，在某些人身上却也是统一的，这些人注定不平凡。

1994年是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一年，实际上每一年都是这样的，往大一点说，每一个时代都是这样的。这一年有人出生，有人死去。出生的人因为尚还年轻还没来得及做出彪炳史册的功绩，死去的人不论生前的功过毁誉终究也是盖棺定论。这一年有人获得诺贝尔奖，这一年巴西赢得世界杯，这一年乔丹退役后NBA总冠军终于换了人，这一年没有夏奥会但是有冬奥会，这一年国内外上映的经典影视作品数量之多质量之好恍若黄金时代。这一年有的人终于走上事业的巅峰，这一年有的人在巅峰的位置上死去。这一年人们一定也取得了很多科技的进步，这一年也少不了天灾人祸和战火纷飞。这一年有闪烁的光芒也有深邃的黑暗，他是历史长河中流淌的一段，也是暂停的一个片段。

即使在一个人不能算是漫长的生命中也很难说有太多的特别。这一年他讲从主任变成院长，一年后将开启职业生涯的全新阶段并在二十二年后达到顶峰。这一段充满传奇的履历让人很难不怀疑人生是存在上帝视角、外挂之类的东西的。这将是中国文人致仕最成功的范例，至少是前无古人的。另一方面，这种成功固然神奇的令人难以置信，却也乏味的让人难以置信。中国历史最不缺的就是故事和人物。圣人、百家、文人、骚客、开创盛世的能吏、力挽狂澜的栋梁、治世中兴的良臣、权倾朝野的极权、以身殉国的义士，等等等等，他们留下了各自的功绩，各自被称颂着不同的伟大，却缺少真正意义上政治的成功。他的出现，弥补了这个领域。可以确信，他的政治生涯将在清白和赞誉中功德圆满，将在太平盛世中实现最大化的价值。

1994年，他读了很多书，看了很多电影，有的甚至与他严肃学者的形象背道而驰。他参加了许多讨论交流会，起草了许多重要文件，完成了许多学术上的作品，给学生上了许多课，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好多的诗，但是最重要的是思考了人生和生命。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从世界的生命中体验个人的生命，从个人的生命来领会世界的生命，是为生命之生命。人的恐惧和快乐本质上都来源于生命意识。对个人来说，生命在一天天流失，而对整个人类来说，历史在一年年的延长。个人在整体的增加中而减少，整体在个人的减少中而增加，这就是个人与全人类的辩证关系。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当时间一天天一年年的流走，我们所占有过的时间不是在增加的么？人类所能延续的历史不是在减少的么？人们总是害怕于生命的流失，却也忘了快乐的本质也仰赖于生命的获得，得与失本身就是一致的。问题的关键在于——不论获得还是失去，都要在这个过程中去探求并赋予其价值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