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旧事 | 先走为大,先走是神
文 | 四夕
余老先生,一路走好。
去年四月,我在青年路。
也是一个日常的清晨,杨片片告诉我:陈忠实去世了。
我从早餐店跑回办公室搜索消息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后来写《听闻你从山中来,要到深海去》算是一个人的悼念。
五月里,漫天漫地的消息:杨绛先生也走了。
当时就觉得真是应了那句诗啊: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早上刚刚在地铁口看见一个OPPO的海报,因为个人原因感叹:
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到来。
中午就听文学圈的朋友说:余老先生走了。
坐在角落的办公桌上,莫名的生出一种孤寂。
突然感慨不已,想起高建群悼念陈忠实先生那句:先走为大,先走是神。
于是,只剩恭送和祭奠。
那一缕缕的难过消散在空气里。
从陈忠实先生到杨绛先生,再到余光中老先生,这两年文坛上那些曾经照亮我的星星啊,一颗颗在陨落。
我对余老先生的最初印象和大多数人一样是因为《乡愁》。
但是留存心头的却是那一首《桂子山问月》,那一句“问顶上的半轮,清辉悠悠,李白还未及给我暗示,桂瓣纷纷,已落我一头。”着实让我曾经惊艳、欣喜和哀伤。
只是如今,我早已经不记得《桂子山问月》的全诗,甚至连《乡愁》也只记得七七八八;有时候在人潮人海或者独自走路出神的瞬间想起某一句诗词,却怎样也记不起全诗,失落和挫败感深重。
那次和周总吃饭,因为工作的些许感慨,于是从电影聊到书籍,他问我:你就想想现在什么是能让你从心底快乐和欣喜起来的东西?那就是你真正喜爱的。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诗歌和书籍吧。
想起那次独自一人在银行排队,生生等了五个小时却不觉得时间漫长和无聊。主要是因为给S先生写信时候,莫名想起晏殊的那句“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后来便陷入翻看纳兰性德的诗词的持续性阅读中。
其实,我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读诗和背诗了;记得在古都时候,实习期间还买了一本带拼音的诗词全集,每天翻一首,偶尔背诵;高中和大学时候,自己也写一些零碎的短句子,假装诗歌。
现在呢,却久久不碰那些东西,偶尔感慨也在于零碎字句。
忘了十月里还是微信消息里,和片片说到工作。她说:你现在是真的脱离了文学呀。
我当时呆愣了片刻,想要回复她,却张口结舌,只剩沉默。
因为那些曾经和如今的喜欢和欢喜里,我只剩阅读习惯和琐碎记录还保持着;虽然我还是会因为某一句古语诗词而惊艳欢喜,还是喜欢那些古老的习俗和惯例,那些历史和文化,那些人和那些风景,那些陈旧和斑驳。
时间和时代的洪流啊,迅疾而势不可挡。
人终究是渺小到连一粒尘埃也不如。
有时候看着日光和月色,难免恍惚,是否回得去?记得起?守得住?
我问自己很多次,答案却越来越模糊。
以上,写于2017年12月14日北京·夜。
附《桂子山问月》全诗:
桂子山问月
作者:余光中
二〇〇〇年十月九日
千株晚桂徐吐的清芬
沁入肺腑贪馋的深处
应是高贵的秋之魂魄
一缕缥缈,来附我凡身
夜深独步在桂子山头
究竟是清醒呢,还是梦游?
梦游云梦的大泽,不信此身
真在九州的丹田,三国的焦点
偏又月色无边,桂影满院
怎么甘心就此入梦呢?
西顾荆州,唉,关羽已失守
东眺赤壁,坡公正夜游
听,大江浩荡隐隐在过境
正弹着三峡,鼓着洞庭
七十已过,此生早入了下游
不知大江今年是几岁
奔波了几千万载,仍向前奔流
唤不回浪头滚滚,而大江永在
黄鹤楼等黄鹤要几时才归来
而我,汉水是第几滴浪花呢?
大江是第几个浪头?
问顶上的半轮,清辉悠悠
李白还未及给我暗示
桂瓣纷纷,已落我一头
【后记】:十月七日至九日在武汉参加华中师范大学举办的“余光中暨香港沙田文学国际研讨会”,住在该校校园桂子山。山有桂树逾千株,十月开花,已属“迟桂”,而异香满山,月下尤甚,落瓣遍地,有若秋魂,不忍作贱。
写在最后:还是借那句言辞吧:先走为大,先走是神,先生一路走好。
喜欢余老先生的可以看看人物《余光中:逍遥游 | 逝者》视频里的余老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