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吾心,意寄昭昭@38

学校门口，孙宁和董曼一起下了车。收发室的门被打开，杨凌从里面走了出来。董曼对孙宁说：“小宁，我有话和他讲。你和辛姨她们回家去吧。具体的情况，周一，我会告诉你的。”

孙宁欲言又止，满肚子的怒气冲着杨凌卷过去：“哪哪都有你！阴魂不散！”

杨凌没有防备，被凌厉的语气镇住了，停下脚步。董曼赶紧拍拍炸毛的孙宁，哄小孩子一样，柔声说：“好了，好了。你这样，我心里难受，都是我不好。”

孙宁恶狠狠地对杨凌说：“最好没有下一次！一个大男生，磨磨唧唧，拿不起放不下，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反省去。”

杨凌的太阳穴突突跳，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暴露，如果眼神能伤人，孙宁早就倒地不起了。两个人之间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董曼见状，当机立断，“杨凌，我先回宿舍。二十分钟以后，在这汇合。回家的车还有一趟。”

杨凌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孙宁的气未消，原地跺了好几下脚。

董曼像是自言自语，喃喃道：“这下好了，可以一起了断。”

孙宁硬邦邦地扔下一句“你多保重”，跑着离开了，甩起来的马尾辫辫梢如同一根扬起的鞭子抽打在董曼的身上。

回到车上，孙宁想和小姨发泄一下心中的憋闷。但是看到小姨红肿的眼睛和放在座位上的脚，她突然泄气了，什么也不愿意说。想到她的坚持让亲爱的家人情绪跟着大起大落，她唾弃自己。三个人一路上都默默无语。

董曼简单地装好背包，再次来到校门口，躲过了杨凌要帮助她拿包的手，直接走在前面。杨凌的面部肌肉，肉眼可见地抽动了两下，满腔的不甘心。

他家和董曼家住在一个小区。小时候，他调皮好动，但是在董曼出现的地方，他都会变得小心翼翼。原因无他。街坊邻居都知道董曼的身体不好，纷纷告诫自己家的孩子离远点。

他看见董曼孤伶伶地站在一旁，羡慕地看着孩子们玩，就张罗着让她也参与进来。董曼的小脑袋摇得头上扎着的朝天辫儿都散了，就是不肯。

他把大家轰走，要教董曼跳格子，他妈不知道打哪里出来的，上前揪住他的耳朵，恨声说：“一碰就碎式儿的人，你也敢招惹！”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家里走。他挣扎着回头，看见董曼哭了，小肩膀一耸一耸的，蹲在地上摸他们画的格子线。

这么多年了，这个画面像是刻在了他的脑海里，董曼穿的衣服颜色都是清清楚楚。

上小学了，他和董曼一个班。他故意做错题，让董曼给他讲。考完试，拿着满分的试卷回家告诉他妈，董曼学习好，帮他补课。那个时候，他就觉得大人们不知道董曼的好。慢慢地，他妈对董曼的态度果然好转了一些。

上初中了，他居然又和董曼在一个班级。他高兴的楼前楼后地跑了好几圈。不用他装，他的英语也不好。他主动找老师，和董曼结成了学习小组。董曼很有耐心，听她讲，比听老师的课还认真。

董曼的学习成绩稳居学校前几名，他妈和邻居们聊天的时候，开始夸赞董曼，这达到了杨凌的期望。意外收获是他妈和董曼的妈走动起来。董曼住院的时候，家里都是他妈帮忙照看着的，他们母子俩还特意去医院看过董曼。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有了想永远和董曼在一起，照顾她的想法。他很努力地提升自己，只有这样两人才有这个可能。

董曼是市里的中考状元，他排名第五，就在他垂头丧气的时候，老天眷顾他，古德中学的录取线他踩到了。他没出息地嚎啕大哭。可是，董曼有意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而且不止一次地说她的病严重。为此，他写了许多的信给董曼，有解释的，有鼓励的，还有承诺的，结果都石沉大海。

他不明白，认为董曼的说法都是借口。他害怕，再不会有好运气让他俩考入同一所大学的。空降的孙宁凭什么能让董曼的笑那样开怀？孙宁凭什么说自己磨叽？她知道什么！

他的两只拳头用力地对撞，坐在旁边的董曼被吓了一跳，目光移到杨凌的脸上，恰好和望过来的杨凌对上了，那里面的惊涛骇浪迅速地击碎了董曼的平静。

董曼挤出来一个笑，试图缓解尴尬。杨凌重重地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然后董曼期望公交车开得再快一些，快到家，有父母在，她对杨凌和他妈要说的，她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