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失心疯》10

第10节

今夜的星星明亮了许多，松林里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四野寂静，微风吹来轻微的腐臭味，经残荷和菊花的香味混合、冲淡，化为类似人参煲汤的味道。远处不时传来楼房倒塌的声音，更显得此处的安宁。

根据最新的消息，本市的伤亡以个位数计算，省城的伤亡要大一些，按照人口比例计算，也相差无几。对于这些年经历了太多地震的人们而言，这次灾难算不得什么，伤亡还比不上前几年的那次洪灾。那次洪灾导致了几次小型的决堤，有几个村子受了灾，死亡人数接近五十人。公司当时派全体员工去一所学校进行慰问，那里聚集了一批灾民，员工们运送了一批吃的喝的和灭蚊器、花露水什么的。灾民当时的情绪比如今的要好。

如此大范围的灾难，经济损失无可估量。最大的损失当然是房子，然后是汽车、电器、部分家具，道路、桥梁、体育馆、博物馆等公用设施损毁自不待言。官方还给大家发放了一份油印的提醒：

铝锅、高压锅、炒锅基本不可用，铁锅是可以的，但要确定是真的铁锅；

土碗筷（花纹鲜艳的不可用）；

搪瓷盆可以用，部分玻璃杯可用（中年人的保温杯不可用）；

超市里的食品和饮料、烟、酒大部分不可用；面粉制品多数可用，但要注意鉴别（废话，能吃的早就被抢走了）；苏打水是可以用的；山芋干酒可以用（没听说过）；此外的在医务人员监督下方可用；

所有的交通工具都不可用，除了马车、驴车、猪车（要检查板车是否牢靠，确保安全）；

另——

可以用柳树枝压扁替代牙刷（谁想出来的，已经见识过了）；

各类纺织品除了粗麻布、老蓝布，此外的几乎都不可用，会伤害你的皮肤（没有傻子会拿铁皮洗脸，谢谢）；

任何房屋里不可停留，也不要擅自回家找财物，非常危险；

建筑物要远离，安全距离为100米。

 

余事待补，大家保持克制忍耐。

           临时指挥部（模糊的黑色印章）

           即日

（一个类似X和H组合在一起的签名，无法辨认）

抄送：

关键词：

搓过澡，三人将草席从帐篷里搬出来铺在门口，躺了下来。天空很近，星星的光带横穿整个天空，非常壮美。恍惚间牟泥又回到了小时候，在洒了水的屋南角乘凉，有月亮的夜晚，总觉得会有织女从某个云层飞出。为什么牛郎不会飞？可能他需要牵牛。最热的夜晚，银河往往是最完整的，不但巨大无比，而且很多孤立的星星可以辨认，先从北斗七星开始数，一个，两个三个……

“你们乘过凉吗，在屋外。”牟泥问。

小莫答道：“在山里奶奶家乘过一次凉，坐在外面看星星。不过山里冷，一会儿就打寒战回屋里了。”

牟泥笑了：“那你们是不能体会睡在凉床上的感觉，竹子编得很结实，搬出来一身汗。竹床现在是没有的卖了，网上还能看到。新的不好，老的才凉快，颜色是褐红色。以前以为是汗水浸透导致，后来才知道时间久了就会那样。这些都是你们没有体会的，躺在凉床上看星星可真舒服啊。夏天邻居家的二娘还会唱黄梅戏，那么好的嗓子如今是没有了。她还是一般水平，遇到特殊事情，有人花钱请戏班来唱戏，有黄梅戏有庐剧，还是黄梅小调好听。”

两位年轻人都没应声，牟泥觉得无趣，就问：“小林，你原来在哪里上班，家里人呢？”小林坐起身缓缓地说：“我在公司做会计。嗳？这两天我好像有点失忆，完全想不起来家里人。上午我问小组里其他人，他们也有类似的情况。问了医生，医生也说暂时性失忆很普遍，我们这里三分之二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小莫枕着双手回低声说道：“被砸晕以后，我迷糊了两天，今天遇到你突然喊我，我好像完全醒了，头也不疼了，记忆力特别好。我还想起皮箱里有我奶奶给我的玉镯子，等安全了，我回宿舍取出来。我奶奶让我结婚时，送给对象作为定情信物。我担心这种老式的手镯女孩子不会喜欢。奶奶的心意，我肯定要收好。”说到这里也许是伤感了，小莫背过身，用胳膊夹着脑袋。“你是不是喜欢林荙？”牟泥问，小莫没有回答，发出轻微的鼾声。小林呆坐在草席上，眼镜反射着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