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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年前的语文(1)

2020-04-25  本文已影响0人  图麟阁

 眼下是2020年。

三十多年前,对语文来说,那是一个尴尬的年代。

本来,我是想写清楚,就写三十八年前的,但还是写成三十多年,弄得模糊些好,很多事,很多时间,写那么清楚也没有什么必要。

但往前数到四十年就不一样了。因为那就完全是另一种意识形态下的语文了。而那种语文,是目前为止我们没有体验到的语文。

还是回到三十多年前吧!

对语文而言,对乡下的孩子而言,那真是个极好的年代,只不过,城上就尴尬了。因为,再往前数五六十年,能人全都戴上了帽子,也差不多全被遣送到乡村了。这些能人到了乡下,乡下人哪里肯把他们真的送到田里劳动啊改什么造啊,全都放到学校里了,教孩子们读书去。这一来,乡村倒反而极一时之盛。你要不信,倒是可以看看当代著名作家莫言的一部中篇小说《三十年前的一次长跑比赛》,那个大羊栏小学,差不多就写出了那个时代乡村教育的繁荣昌盛。就那个大栏小学,让莫言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意义是巨大的。都说莫言没有得到什么好的基础教育,这实际上是一种误解。当然,《三十年前的一次长跑比赛》,是一篇小说,我们当不得真。但是,莫言如果没有体验,没有这份经历,是写不出这样的小说的。那么,我要问的是,那些人,给了莫言什么呢?仅仅是小学课本上的那些东西吗?你要是读过这篇小说后,你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你如果没有读过这篇小说,我建议你,别去读莫言的什么《红高粱》啊、《丰乳肥臀》啊,你先把这个中篇读完了再说。

好了,不多讲了。我们继续说我们那地方的事。

后来,尴尬的时代就到了,当然,这尴尬还是乡村学校。

那些能人走了,乡村学校又被打回原形:教育资源配置极差,教育人才青黄不接。呵,不,已经没有人才可言。如果有一个高中毕业生执教小学的话,就谢天谢地了。

在我走上乡村学校讲台的1986年,这样的情形还是非常严重。为什么呢?很简单,能够分配到乡村的大学生毕竟是少数。有谁愿意到乡下去呢?只有那些没有背景的“没脚蟹”——我们那地方讽刺没出息或二流子一样的人,就像我们这些人,呵呵——才会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去到乡村暂时混几年。但这些人,一旦有了机会,还要再想办法往城里调动。当然,这种情形还是像我们这些人,只不过,像我,一辈子没有摆脱乡村教师的头衔——这是题外话,我们以后再说这事。

除了我们这些刚刚进入中学的大学毕业生,水廓中学的教师队伍中还有刚刚转正的公办教师、正在努力转正的民办教师、想要努力成为民办教师的代课教师、想要努力成为代课教师的合同教师……

你说是不是非常尴尬?

但这样的尴尬,在我读高中的时候,不仅没有出现过,反而,我们那时候的老师,实在好得让任何一个城上孩子都要羡慕不已。所以,我经常有一句话挂在嘴边:生于六十年代,我们享受到了最好的教育。

我要讲的故事,就是在我上高中时候的事。

我读高中是在水廓中学(这也是一个化名,像大羊栏小学一样。因为有些你知我知的原因,我们只能这样采用化名了)。这个中学是我的高中母校,我在那里读了两年高中。

我在读高中的时候,水廓中学真的非常精彩,那时候,戴帽子的人都还在,你听听他们的名字,就知道这个学校肯定是冠绝一时,集一时之盛了。

语文老师有华之岳、孟沁泓、史魁林、高天雁、刁志文,后来,还有夏应霖、袁野是从大队与村小调上来中学语文的。

史地老师中的张羽翥,在这些语文老师不方便时,也完全可以胜任一个语文老师的角色。这位张老师,19岁时,就是我们县实验小学的校长,篮球打得特别漂亮,偶尔还能打上一手桥牌——你要知道,那时候,我们哪里知道桥牌是什么啊!没想到的是,他还能演奏京胡,一边演奏着,一边自己唱着老生唱腔——《萧何月下追韩信》。至于他那一手书法,与我们的语文老师华之岳相比,一点儿没有逊色到哪里。而且,与华之岳老师的书法而言,我更喜欢张羽翥老师的书法,有风骨,硬挺,有张力,也多少显出点个性。这样的字,是可以称得上书法的。他的那个帽子问题可能比较大,在他摘帽子之前,水廓中学是把他请过来了,但是,只能让他刻钢板。对于今天的孩子们来说,什么叫刻钢板,那是难以想象的活儿。我们找时间另说吧。后来形势逐渐明朗起来,才让他走上了讲台。

我到现在还记得为庆祝他们的摘帽子,学校借公社的大礼堂进行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演出,这些人全部登场了,一会儿相声,一会儿京剧马连良、张君秋、梅兰芳唱段,一会儿古曲串唱……

老淮调这时候拿出来就嫌寒酸了。

还有古琴曲《梅花三弄》(我记得那时候为表演这支曲子,真费了不少心思。因为,实在找不到古琴。于是,便到小学借了一个扬琴,然后,将小学的民乐乐器全都搬了来临时对付了)、二胡曲《二泉映月》,古调《阳关三叠》《满江红》《春江花月夜》《听松》……

你无法想象,那些刚刚被摘掉帽子的老师们,是如何地扬眉吐气,你更难想象的是,这些老师们,怎么什么都能来得:二胡、笛子、扬琴、琵琶、阮……

说实在的,我们当时都无法叫全这些乐器的名称,可是,他们却操弄得得心应手,神采飞扬。

最后,张羽翥老师再次登台,这次登台,没有想到,他竟然亮开了嗓子,将《伏尔加船夫曲》唱得酣畅淋漓,在他“嘿……呦……嗬……”拉着纤的时候,台下的教师合唱团配合着他,竟然是那样的天衣无缝、浑然一体。

你能想象到的是,我们一个个都睁大了双眼,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来了。

只可惜的是当时没有录像机拍摄录像。

我得感谢我的父亲,让我身上多少沾了些艺术细胞,那时候,看着这样的表演,简直可以用热血沸腾来形容。在听惯了那些进行曲的红歌之后,突然发现这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好的东西,你会怎么想?

只是非常奇怪的是,平常也没有看见这些人操琴清唱粉墨登场过啊?怎么这一天,就突然全都在大礼常的舞台上操弄出这么精彩的演出的呢?

你肯定明白,这一场盛大的音乐会结束后,这些人很快也就风流云散了,孟沁泓还留在水廓中学。我们知道的,他的家在离水廓镇不远的一个村子里,他的夫人在那个村小学里当老师,他们看来是调不回城里的了。

孟沁泓,原名孟庆泓。后来,这位先生大概是知道孟氏家族给予他的名字可能会给他带来更多的不利,于是,挑了个“沁”字把象征孟氏宗族谱氏的“庆”字给换了,按他自己的说法,他实在太喜欢我们领袖的那两首《沁园春》了。你可能没有想到,他的原名,给他惹了不少麻烦,而名字一改,还真的帮了他不少忙,至少再没有人找他的麻烦了。

至于这是什么原因,我就不多讲了。

你肯定是明白人。

跟明白人讲话,就不需要多费劲了。

现在,孟庆泓老师早就把自己的名字给换回来了。这是后话。

现在,回到语文上了。

你能想象出来那时候,我们的语文教学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了吧?就是这些人,在讲台上教我们语文,就是这些人每天在我们身边,告诉我们世界上有什么,还有什么,将要发生什么。

正是这些人,打开了我们的视界,让我们看到了同龄的城上孩子所看不到的东西。

何况,我们除了拥有他们,还拥有田野,可以赤着脚板尽情撒欢的田野,那是我们的另一个世界,是我们的另一种别开生面的语文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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