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树
清晨的雨丝刚刚驻足,一缕阳光小心翼翼地穿过了云隙,这缕光正撒在花园里抽长出密密枝条的桑树上。它们才抽长出的绿叶上有几只麻雀正在窃窃私语。
这几株桑树来这园子里有些年月了,依然没有粗粗的树干,总是在原地抽长出细细的枝条然后长出绿绿的叶子。
我望着这年年抽长枝条的桑树,倒替它们惋惜,在这家属院里它们竟没有结出桑葚的机会。我想它们若长在南方或别的城市该已粗壮而高大,这时节应该挂满了桑葚。
陕西话‘桑’同‘丧’音,迷信的老太太们是不喜欢桑树的,认为它不吉祥。我小时候养蚕,总要在村子的田埂上寻找桑叶。那时候村子里没有人家栽桑树,只有长在田埂上的野桑树。
为了养蚕方便,我也曾挖了一株小小的桑树拿回家栽在母亲的菜园里。第二年小桑树刚抽长了叶子被婆连根挖去:“瓜女子,谁家给院子栽桑树呢,不吉利!”
事实上栽树在陕西这地方有许多讲究,梨树和枣树不能同时栽在一个院子意为‘早离’。
家属院的园子里的这三株桑树也因这倒霉的名字而无一幸免。在园丁修剪园中树木时,有迷信的老太太站出来鼓动着园丁砍去这三株桑树。
可怜了这三株桑树被锯去了树干,仅剩下矮矮的树桩。每逢秋雨多的时候,桑树的树桩上甚至长满了青苔,大家都以为它们会就此死去。
结果年年春天,它们碗口粗的树桩旁都会抽长出枝条并长密密的绿叶。今年春天雨水多,这几日逢着几场春雨它们更是一阵疯长,仿佛抽长出的枝条又多了,绿叶又密了。
我正望着桑树出神,在园中种菜的阿姨又挽起衣袖掰着桑树的枝条并嘟囔着:园子里许多树都死了,这桑树怎么总是不死呢?
这么多年了,它们像故意和那些人作对似的,年年被折断枝条,来年又会抽长出新的枝条,长密密的绿叶!
我望着桑树密密的枝条想起三毛的那句话“如果有来生,愿做一棵树。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中飞扬……”我想若她见过这个花园里这几株桑树的命运该作何想?
想到这里我质问自己若是人年年受到重创还能像这几株桑树年年抽长出绿叶吗?它们的生命该是翠薇红果,它们所有的努力概是向着那一天!这园中的桑树用生命里的不屈与倔强年年抽长,又一年年被强行折断,这不问因果的坚持让人叹服!
它们年年生长,年年回到最初的样子,若是人早该放弃了这份执拗的吧?
我想我们也需要一棵桑树的倔强。它们细细的枝条相互靠拢,紧紧抱做一团,用绿叶还之于遭逢,用细枝控诉所谓的宿命!
我觉得生命最美的时候不是绿叶红花,不是翠薇红果而是这在绝境中长出的绿,是从宿命里抽长出的倔强,是在遭逢面前的不屈!是还之于这世界的那份无悔!
它们看似静默,其实它们无惧无畏,它们把生命的倔强还之于生命。它们用抽长出的枝条,用长出的绿叶记取世间一缕清风,记取一米明媚的阳光。
一阵风来,它们细细的枝条被风摇得舞着,那绿在我眼底成了至美!这于绝境中不屈不挠地抽长,这让人心疼的绿叶让我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