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25人类到底为什么要喝酒呢
酒精之所以没有被演化清除,甚至被演化所适应,是因为它能帮助人类解决一些特定挑战。
要想解释这一观点,我们需要从演化角度,来看一下早期人类在成为今日之人类的路上,都遇到了哪些挑战。
对任何物种而言,它的繁衍和发展都要适应特定的生态位。
生态位,指的是一个物种在当地生态系统中的位置,比如是捕食者或被捕食者,是食草动物还是食肉动物。
不过从更根本的角度来说,它指的是物种的一整套生存策略。
人类的生态位是非常特别的,人类的主要适应性挑战一直是其他人,而不是物理环境,生存下来依靠的主要不是力量或者个人的聪明才智,而是社交技能。
如果你很强壮、擅长打猎,活下来当然没问题,但最终出现在幸存者顶端的人,往往是团队建设者、谈判者和聪明的操纵者。
知道如何打猎很重要,但知道如何和他人分享食物、协商运输、提防食物被偷走更重要。
在拥挤的洞穴里,面对非亲非故的陌生人,人类需要学会合作。
也就是说,人类生活的生态位,需要创造力、密切的合作、对陌生人群的容忍,以及开放和彼此信任的能力。
具体来说,人类的特定生态位包括三个要素:
分别是创造性、文化性和社群性。在适应这个生态位的过程中,酒能提供什么帮助呢?
第一个要素,创造性。
人类是真正意义上能发明新事物的一种生物。
我们能制造工具、缝制衣服、建造房子、烹饪食物,我们通过发明和创造壮大种族、改变世界。
人类之所以能发明创造,是因为我们具备横向思考的能力。
横向思考,是产生所谓“灵光一现”的过程。
一个难题的解决方案往往不是通过反思或者推理找到的,而是在灵光乍现中浮现的。
相比其他灵长类动物,人类的童年期要漫长、脆弱得多。
孩子在执行计划方面很糟糕,但他们很擅长解决横向思考任务,充满好奇心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任何一个小孩,在一天的任何时刻,都可能在执行横向思考任务,比如把硬纸板变成火箭飞船,或者把扫把当马来骑。
年轻群体的特征之一,就是认知上高度的灵活性。
当涉及新的学习任务时,许多物种的年轻个体往往比其长辈要表现得更好,这其实和我们的大脑结构有关。
大脑的发育成熟,本身是一个不断修剪多余的神经的过程。
当大脑的某个区域稳定下来,形成一个精简、功能良好的系统时,它就成熟了。
衡量大脑中神经修剪程度的指标,是区域中灰质相对于白质的密度。
灰质是大脑中神经元丰富的部分,随着脑区的成熟而减少。
白质是那些负责传递信息的部分。
随着灰质减少,白质增多,大脑的效率和信息传递的速度会提高,但灵活性会有所降低。
一个富含灰质的区域,就像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区域,我可以不受限制地游荡,但效率不高;
那么白质密度的增加,就像是这片区域在不断发展,铺路架桥,我可以更轻松地到达目的地,但我也只能沿着既定路径移动,无法在游荡中获得意外之喜。
在从小孩成长为大人的过程中,我们大脑中前额叶皮层的灰质密度在逐渐下降,同时白质密度增加。
所以,额叶皮质越成熟,我们的认知就越不灵活,它是完成任务、延迟满足的关键,却是创造力的敌人。
想要激发创造力,需要放松认知控制。
有一项针对钢琴家的研究表明,从演奏成曲切换到即兴演奏时,他们大脑的前额叶皮层作用减弱了。
还有研究表明,前额叶皮层永久受损的成年人在横向思考任务中的表现更好。
也就是说,小孩子之所以具备创造力,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前额叶皮层还没有发育好。
拥有成熟前额叶皮层的成年人也能通过一些方法,放松前额叶皮层,发挥创造力。
酒精,就能让我们的前额叶皮层暂时掉线。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广告公司里会专门设置一个喝酒的吧台,李白也要喝酒才能写诗,而不是喝茶。
第二个要素:文化性。
人类个体的创造性固然厉害,但更厉害的是,我们还能通过文化,传承、发扬前人积累的知识,从而放大和增强个体的创造力。
创新是循序渐进的,每一次创新,都是建立在前人的基础之上的。
所以,文化可以帮助人类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案。
有文化演化理论家曾说:我们不能把大脑视为头上的单个器官,还要视为一个更大网络的一部分,一个巨大的“集体大脑”中的一个节点。
人类非常依赖文化,这在动物世界中基本上是独一无二的。
大多数动物都是通过“非社会学习”和世界打交道的,也就是单个个体评估问题、制定解决方案。
但是在人类的演化过程中,从某个无法考究的节点开始,人类变得越来越依赖“社会学习”,个体在遇到问题后,会动用文化提供的解决方案,也正是因为这个,个体需要愿意相信、依赖他人。
演化把人类塑造得异常开放,与其他灵长类动物相比,我们对陌生人抱有宽容,对新的体验持开放态度,随时准备玩耍。
第三个要素:社群性。
人类和蜜蜂等社会性昆虫有一些共同之处,我们都彼此依赖、相互合作。
不过,和蜜蜂比起来,人类还略有不同。
蜂后永远不用担心它的臣民会不服从,工蜂永远任劳任怨,而人类的灵长类动物起源留下了一个演化问题,那就是在更深层次上,我们仍然是自私、偶尔会背后捅人刀子的猿类。
于是,张力就出现了,我们需要大规模的合作,但我们也有着自私本性。
这种张力从古至今一直存在于人类的合作过程中,比如很著名的“囚徒困境”。
假如你是一名正遭审讯的囚犯,只有你和你的同伴同时保持沉默、不背叛对方以换取减刑的机会时,结果才最符合你们的总体利益,但你没有办法保证对方会合作。
考虑到这个风险,唯一理性的策略是叛变,指控对方。
不过幸好,人类并不是彻底理性的,人们在面对囚徒困境中通常能选择合作,因为人们对彼此有情感承诺。
不过,承诺有可能是虚伪的。
这会让我们想到一句老话:酒后吐真言。
酒精能破坏前额叶皮层的控制功能,让人无法精准地伪饰自己的表情和言语。
这也是为什么在重要的社交场合、商务谈判中,我们总是在酒桌上谈事情。
握手最初是为了表明没有携带武器,那么集体喝醉就是为了解除认知武装。
基辛格曾经对邓小平说:“我觉得我们如果喝下足够多的茅台酒,可以解决任何问题。”
他指的,可能就是酒的这种社会功能。
在人类这个特别的生态位中,我们需要保持创造力,吸收和传播文化,与他人建立信任,并且依靠承诺避免囚徒困境,于是我们需要以短暂但有效的方式,让前额叶皮层掉线,让成人重获儿童般的创造力和信任度。
要想达成这个效果,冥想、苦修、极端的呼吸练习都能做到,但这些方法耗时耗力,相比之下,酒精就成了更好的选择。
酒精在人体内发挥作用的过程包括两个阶段。
在第一个阶段,随着血液中酒精水平的升高,它会促进多巴胺和血清素的释放,这能减少焦虑,会让人感到刺激和开心。
在第二个阶段,随着血液中酒精含量达到峰值,酒精开始发挥镇定作用,抑制神经活动。
它抑制的主要是大脑三个区域的活动,分别是前额叶皮层、海马体和小脑。
这也是为什么醉酒的人会丧失正常的行走能力,还会断片。
而对前额叶皮层的抑制,会造成所谓的酗酒“近视”,人变得迟钝,注意力被限制在眼前,不再考虑抽象的事情,不再预测行为的后果,但是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换句话说,酒精能让一个成熟的大人,在短时间内变回孩子,创造一种灵活、开放、孩子气的心智,让我们更容易信任他人,也更容易被信赖。
酒精是促进人类合作、文化传承和创新的关键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