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为什么这么喜欢晒胸？（2015.1.17）

上个月在自己博客里写的一篇文章，本来不好意思公之于众。不过今天重读，觉得有什么啊，在这里贴出来算了。

最近发现一个好玩儿的社区，也是个手机app，叫Same。这里有各种各样的频道和主题，用户多是比我年轻的90后，大家在其间玩儿得不亦乐乎。

其中一个频道勾起了我的兴趣，这个频道叫“轻性感”。其实再轻也是性感，也难怪，这是Same上最火的一批频道之一。里面总有源源不断的年轻姑娘，发图晒自己的胸部和热辣的身材，每天都有几十条更新，我觉得这真是太好玩儿的一件事了。我心里就纳闷儿：她们为什么这么喜欢晒自己的胸部呢？为什么这么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体呢？这似乎是个很有意思的话题。

在过去，身体的敏感部位是女人最神秘的宝藏。传统道德里，对身体的隐匿是人们（不分男女）道德的基准，把身体隐藏在衣冠之下，意味着某种约束和压抑，正是这种自我压抑的倾向构成了道德和礼仪。约束是对人性的彰显，放纵才是兽性的表现。过去是这么一个逻辑。

一般人绝不愿意把过于敏感的区域随意暴露出来，就算是有人真的这么做，那也多半是为了获得特定的收益。暴露身体可以被视为某种牺牲，这样的代价很大，以至于收益一定要能弥补它才行。牺牲身体必然是要有目的的。

可是Same上的这些小姑娘不是这样啊。她们乐此不疲地把自己的胸部公之于众，并不会给她们带来多少人气（这是Same社区的产品策略使然），更没其他利益可以捞取。说白了，她们的晒胸是“自愿且无私”的，她们的晒就是为了晒，就是因为她们喜欢这么做。

原因似乎可以在性解放运动里找到线索。既然过去的道德是对身体的压抑，那么无时无刻的约束就是对女性自由的剥夺。要自由，就要自由的身体，就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不让我裸露胸部，我偏要这么做；你说私部是应当隐匿起来的，我偏要公之于众。总之旧道德不允许做的事情，现在就要做出来，此之谓挑战权威，重获自由。

在这样的心理情境下，可以想象这些年轻的女孩在秀出自己的胸部给别人看时，她们也获得了自由的心理满足。每一次暴露身体都是在践行自由。突破传统道德规则，就像翻过了禁止通行的围墙，奔跑在荒原上的那种痛快。所以她们晒胸，她们自己也是很爽的，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女孩前仆后继地发图呢？

写到这儿，这件事儿就变得更有意思了。在这个充满诱惑的频道里，男人们是看客，女人们是舞者。看的人很爽，秀的人也很爽。色情在这里并不是一个性别对另一个性别的粗暴控制，而是一场微妙的合谋。这是个魅惑的市场，有买有卖，良性循环，看客们的注意力对晒胸者是种必要的鼓励，而姑娘的晒胸也是看客们驻足的理由。冲动、好奇、欲望的满足、自由的满足，都交织在一起，每天在这里上演着相似又从来都不乏味的好戏。

其实呢，这里哪儿有什么对旧道德的挑战啊。晒胸的人之所以爽，正是因为旧道德的存在。一旦有一天，身体的隐匿性原则崩塌得粉碎，看到身体敏感部位不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这些女孩也就失去了晒胸的兴致。正是因为胸部的私密性，才让它具有非同寻常的观赏性，而晒胸者谄媚地满足这种观赏性，充其量只是向男权审美的致敬。真要想挑战身体的禁忌，那就不仅要裸露，还要露得丑、露得世俗、露得索然无味，连同什么隐秘的美学一起冲击掉。而且不仅裸露女人，也裸露男人，让身体的暴露变得特别无趣、变得空前平等、变得稀松平常。就这一点，“轻性感”的频道里没有一个女人真的做到了。

追求自由是假，自我满足是真。于是乎，在这个魅惑的频道里，女孩们的奔放满足了男人固有的审美，而晒胸这一行为本身所充满的故弄玄虚和图片美化，一点儿也不像是要瓦解身体隐匿所带来的神秘感和观赏性。身体自由的假象背后，是男人和女人们充满默契的狂欢。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晒胸的姑娘们自己也很爽的话，这件事当然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