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梦》第十七章：约定
“你想杀了我吗？”它逼近林夕，与他双目对视，“真是可怕的眼神，五千年前你也是这样吧，可是结果呢？你什么都做不到，两边同时失去了。”它发出嘲讽的笑声，报以同样的目光。
“你以为我不敢吗？”林夕吐掉叼着的烟头，右手一握，一杆长戟出现在他手中；他斜握着长戟，刃尖抵着它的咽喉。
“这是在吓唬我吗？”面对如此情境，它仍是面不改色，这一份自信来源于它对林夕的了解。林夕虽有他的底线，但是，只要不触及他的逆鳞，他是不会对自己下杀手的，而且，他还需要它的帮助。
“流连尘世太久，都忘了作为神袛该有的自持吗？”他撤回长戟，平静地望着它。
“我可不像你们那样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再说你成天板着张脸给谁看。”
“其实，有时候还挺羡慕你的，无拘无束，无欲无求。”林夕笑了，眉头却有舒展不开的哀愁。
“你以为我就没有烦恼吗？我只是没让你看到而已。我的计划失败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我说过的，人类是贪得无厌的，当他们崇敬我们时，视我们为天地神灵，可一旦我们坠落神坛，就成了山魈魔怪，人人得而诛之。那时候，你留给黄帝的《白泽图》并没有增进人类对我们的了解，反倒成了诛妖图鉴。不觉得讽刺吗？”
“讽刺？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当年，我视黄帝为明主，没想到，遗祸后人。”
“黄帝确有其贤，只不过，这样的人太少了，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让魑去召集散落四方的昆仑遗族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打算先下手为强，消灭那些天师吗？以及……他们。”它有些担心，因为此事非同小可，而且，他们将面临的不仅仅只是已知的强大敌人，还有那未知的，藏在黑暗中的威胁。
“只是准备，并不是一定要行动。我们不能再有任何没有意义的牺牲了，你明白吗？”
“明白，若是青龙泉下有知，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不问世事的弟弟终于有一天也能担起妖类的未来了。”它看着林夕，目光柔和，眼中也有几分欣慰。
“在这之前，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我也得着手准备一番了。我要去找到虎鹰和钩蛇，还有帝俊。虽然不知道它们是如何打算的，但是帝俊是一定不会放过妘氏一族的，有了你的帮助，他也肯定会放手一搏。”
“帝俊吗？几千年没有他的消息了，还以为他早就死了。”
“两百年前，我曾见过他一面。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寻他就要花费一番工夫。”它叹了口气，“我要走了。”
“不送。”林夕靠着大门，没有多说什么。
“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这是青龙对我最后的嘱托，让我一定把这句话带给你。”
“我……会的，一定会的。”虽然明知自己大限将至，虽然青龙已经失去，但他还是选择了遵从青龙的话，就像从前一样。
“再见了，不只是青龙，昆仑遗族和我都希望你能开创新的时代。”它向后退了几步，跪了下来，虔诚地低下了头，“吾视你为王，无论何时何地，王命所至，万死不辞。”
“我可没有成王的资质，只是，我需要你时你能来，那就已经足够了。”对于它这一举动，他仍旧是淡漠。
“从现在起，我将与你并肩作战。梦魇主宰。”它站了起来，走向林夕，在他耳边说下了这句话便走了，紧闭的大门在它面前形同虚设。
“哼，人类都懂书生是不能扛枪上阵的，前线并不适合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后方吧。”它走了好一会儿之后，林夕才长叹一口气。白泽的突然到访勾起了他对那个时代太多的回忆，那崩毁的一切仿佛都历历在目，他以为他都忘了，却没想到是自己不敢去想。那一天，他失去了一切。
“林琅，你今晚就睡沙发吧。”林夕又点燃了一根烟，青灯白烟掩映的背影有些许凄凉。
林琅关了楼下的灯，只有置身于黑暗之中，他才会有安全感；在看不见光的地方，世界就小到只剩下了自己。
今天一整天对他来说都是那么地不可思议，先是被救，又莫名其妙差点被杀，而后又被收留；实在是一波三折，现在回想仍是有点匪夷所思。
林夕关了房门，又坐回椅子上，去深沉的夜空一般静默。一只寻梦蝶从窗外飞了回来，停在了林夕的手背上。
“东海，会是谁呢？”寻梦蝶在渐渐消散，除了一个地点之外，它没有反馈任何信息。林夕猜测着可能的人，但却没有想到谁会这么谨慎。但是，仅凭对方能够让寻梦蝶只回馈地点，那就应该是他想找的那几个人之一。在他思索的时候，又一只寻梦蝶飞了回来。
“看来，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动荡不安了。不过，还是太慢了。”他摊开手掌，成百上千只寻梦蝶从手心飞出，朝着三个方向飞去，东北方位，西北方位，正南方位；他来到窗前，目送着它们离去，它们将给天师家族投下一颗重磅炸弹，势必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黑暗中，一个身影抬起了头，看着寻梦蝶从他的上空飞去。更确切地说，那是一个虚影，就像是一团雾，只是有着人形。如果世上存在灵魂的话，那么想必也和它无异。
一般人是看不见寻梦蝶的，只有那些妖怪和一些开了天眼通的天师，再有就是死人了，因为寻梦蝶就是由灵魂凝成的灵体。
“这样，就能解脱了吗？”他朝着寻梦蝶飞来的方向飞奔而去，前方的丛生林木没有丝毫减缓他的脚步。是啊，在一道虚无的灵魂面前，又有什么是可以阻挡的？更何况，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