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婆娘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我说你怎么老用这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她将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看着地面叹了口气。

我拨了拨炉子里的炭，她靠炉子方向匍匐两步，一人一狗凑着炭火怔怔出神。

“就掉老三一个了？”

她汪一声，又呜咽几下。

“他们几个怎么死的？”

她又抬头看着我，她内眼角那两道被泪染褐色的痕，扎的我眼睛生疼，她趄了趄脑袋，我缩了缩脖子，握着火钳在炉子里漫无目的的扒拉，细竹节啪啪的炸开，火星子四处飞溅，我猛的跳起，想躲过一劫，结果衣服还是被烫了个洞，她被我吓的往后一窜，浑然未觉落在她身上还未熄灭的炭碎。

“我听说他们是病死的，也怪你，为什么不吃点好的，多生点奶水，刚出生的狗崽子抵抗力差，再者又吃不饱，能不生病吗？你也知道，家里人是不会给你们看病的……”说到这里，我的脸被火烤的通红，感觉耳根发烫，我不再说她的孩子们，转而问她的近况。

“你在村里待着还行吗？北头几条老狗有没有欺负你？你的个头瘦又小，不得老吃亏啊？”她望着柴堆出神，似乎并没听到我的关心。“你好像比前年瘦多了，也萎靡多了，以前你可活泼了，每次我回到家你都摇头摆尾的跑出来迎接我，现在你整天趴着不动，你也有‘青春期烦恼’吗？”

“我还听说前湾我大奶家的威武将军死了，是真的吗？唉，也差不多了，它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一晃眼都过了十五年，前几年我听说它跟北头那几条老狗咬架咬输了，趴在大门楼下，三天滴米未进，老了就老了嘛，还争什么风。据说它咬架是为了争地盘，它咬输了，北头的狗就能来前湾找吃的？”

她抬头看着我，汪汪两声，我明白她的意思，她说我听到的这些传闻都是真的，但是她孩子们的事她仍不肯提一个字。

我叹了口气，起身拍拍屁股和裤子，她抬头盯着我，我笑着说：“我得走了，你跟我一块吗？走，去我家！”她嗖的一下蹦起来，摇着尾巴围着我转圈，然后先夺路而去奔向大门。我随后沿门廊溜过一个拐角时，看到角落放了一只变形了的搪瓷碗，碗口满是黑垢，碗里盛了一半冷稠粥，面上还有一边儿沾了土。

出门的时候，屋里传出了一阵骂声“妈的个靠逼，天天把饭你不吃，饿死你个杂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