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中国》:铁蹄下的家庭悲剧
《北中国》发表于1941年3月的香港,是萧红描写日本侵占东三省时,一个地主家庭的悲剧,揭示北中国人民的悲哀。
该小说写的是耿家大少爷离家出走去抗日,三年后死了,父亲耿大先生疯了,母亲耿太太害怕耿先生惹来大祸,把他禁闭,在寒冷的雪天,耿大先生被取暖的烟熏死了。
萧红没有交待故事发生的地点,没有一个人有名字,而是用拉锯大皮帽子,管家、大先生、太太、大少爷等代替,说明这样的家庭在北中国非常普遍。在日本人的铁蹄下,民众没有说话和行动的自由,没有光明的未来。
一、拉大锯的声音响彻大地
耿家有人在拉大锯,把一尺多粗,五尺多长的滚滚的大木头,锯成烧火柴。这些大树,是祖辈传下的基业,经受了百年风雨,如今全毁于大锯之下。城门之外也在拉大锯,大道两旁的一百多棵大树,只剩十几棵,还在伐着,一早一晚就会伐完。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家里家外的大锯声,毁的是栋梁之材。
“满洲国”不可以说打日本,中国其他地方也不让说打日本。本地县中学里的学生跑出去抗日,听说到了上海就被抓起来了,听说犯了抗日遗害民国的罪。
“往日这树林里,是禁止打鸟的,说是打鸟是杀生,也禁止孩子们破坏鸟窝,说是破坏鸟窝,是不道德的事情,使那鸟将没有家了。但是现在连大树都倒下了。”
大地上到处都是大锯声,远远近近,似远实近,栋梁之才毁了,家庭也就毁了。栋梁锯成废柴了,国家也就毁了。国没了,还有家吗?日本人还未毁,自己人先来毁,这才是最悲哀的事情。东北军本应是抵抗侵略的栋梁,结果奉行不抵抗政策退到关内,栋梁成了废柴。
二、耿振华为抗日而献身
耿振华是耿家大少爷,从小不是上私学馆,而是上学堂,读到中学时,日本人侵占东三省,他和同学一起瞒着父亲,逃出家庭去上海参加抗日,离家的前夜,他对说:“妈,弟弟他们每天应该给他们两个钟头念中国书,尽念日本书,将来连中国字都不认识了,等一天咱们中国把日本人打跑了的时候,还满口日本话,那该多么耻辱。”
离家后音信皆无,断断续续从各处打听到的消息:芦沟桥,“八一三”,他走了不到半年中国就打日本了。他在上海张发奎的部队里,当了兵,又传说没有当兵,而做了政治工作人员。后来,他的一个同学又说他早就不在上海了,在陕西八路军里边工作。过了几个月说都不对,是在山西的一个小学堂里教书。还有更奇妙的,说是儿子生活无着,沦落街头,无法还在一个瓷器公司里边做了一段小工。三年后确切消息死了。
小说开场他已经离家三年了,生死不明。他的房间保持着离去前的模样,大先生把房门锁了,管家只能从积满灰尘的玻璃窗外探望,这个家已经走向哀败,墙塌了,屋漏了,家务事没人管了,一切的光辉生气随着大少爷的出走失去了。他的死直接导致父亲的失心疯,间接导致辞父亲的死亡。
耿振华是一个热血青年,萧红没有正面描写他长得怎样,参加了什么抗日活动,而是通过母亲的思念,父亲的不眠,官家的悲伤,木匠的议论等侧面描写他的优秀,他虽然不在家,可家里处处都有他。
他是优秀青年的代表,不认同父亲的消极认命,而是勇敢地抗日。他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家国情怀,有抗日一定胜利的信心,这样的青年才是中国的脊梁。
二、耿大先生理想的破灭
耿大先生不是陈腐的老先生,曾留学到省城,差一点就去北京大学堂。虽是没有去成,思想总算是革命的。他也曾是个有理想的青年,说人要英雄威武,男子汉,大丈夫,不做威尔逊,也做拿破仑。 客厅里挂着画,威尔逊,拿破仑,尤其是那拿破仑,英雄威武得实在可以,戴着大帽子,身上佩着剑。
他终究是胆小的,不敢做真正的革命者。日本人来了以后,他不敢抗日,而是把这些像全摘了下来,对小孩子们说:“有吃有喝就行了,荣华富贵咱们不求,只求足衣足食,不求别的。”
耿先生是典型的明哲保身思想,耿大少爷瞒着他出去抗日,他不以为然,以为儿子和他年轻时一样,不过是心血来潮,碰壁后就会乖乖回家。儿子来信要钱时,他回信说,要么回家,要么别写信来惹祸。
他是中国式的父亲,儿子一走三年,他也想儿子,可他嘴上一声不响,一字不提,只是夜里不睡觉,静静的坐着,往往一坐坐个通宵,坐了三年,竟把头发坐白了。当得知儿子在外边当兵打仗死了时,他的精神就崩溃了,疯了。发病的时候不断地写信,一天写三五封,只写信封,而不写内容的。信封上总是写:大中华民国抗日英雄 耿振华吾儿 收父 字。那种父子情深,读之让人动容。
他心里是赞同抗日的,为儿子是抗日英雄而自豪,这代表人民心底的心声。可这样的思想被认为是疯了的思想,是见不得光的,只能被关进没有阳光的地方,无需日本人动手,自家人就把他禁闭死了。
三、耿太太寻求宗教的慰籍
耿太太是知书达理的女人,《金刚经》、《灶王经》都念得通熟,每到夜深人静,还常烧香打坐,还常拜斗参禅。丈夫阻挠,她善心不改,常常偷着在灶王爷那里烧香。
她是只关心儿女的母亲,虽然觉得儿子出去打日本是未必的,但总觉得走了怕是不能回来了。儿子一走她就哭,一哭哭了三四天,她到儿子的房里去检点衣物的时候,她看见了儿子出去打猎戴的那大帽子,她也哭,她看见儿子的皮手套,她也哭,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她天天去儿子的同学家打听消息,以自己想儿子的心去猜度儿子的想家,天寒了担心儿子受冻,吃饭时担心儿子挨饿,听到街上叫化子饿死了都心疼不已, 她说:“怎么没有人给点剩饭呢?”她以爱儿子的心去爱所有的人。
耿太太是逆来顺受的女人,不敢反抗丈夫,无力反抗社会,只能偷偷从佛经中寻求心灵的慰籍。她从爱儿女出发,能去爱天下的贫苦人,是母爱的光辉,让人间感到温暖。儿子死了,丈夫疯了,她请神求佛,寻求解救之法,无力之中,只能把丈夫禁闭起来。
四、铁蹄下自残的悲哀
老管家说:“跑毛子的时候,那俄大鼻子也杀也砍的,可是就只那么一阵,过去也就完了。没有像这个的,油,盐,酱,醋,吃米,烧柴,没有他管不着的;你说一句话吧,他也要听听;你写一个字吧,他也要看看。大先生为了有这场病的,虽说是为着儿子的啦,可也不尽然,而是为着小……小日本。”
日本人无恶不作,在如此的威压下,到处呈现自残的现象,大树被主人下令吹伐,抗日的耿振华被中国人打死,发疯的丈夫被善心的妻子禁闭而死。真像探春说的,“一个大族人家,从外头是杀不死的,内部自灭才能一败涂地。”九一八后民族危亡之时,国#民#党#的基本国策是“攘外必先安内”,如果不是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抗日,也许真的会”国将不国“了。这部小说是萧红对国#民#党基本国策的有力批判。小说虽短,思想性却很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