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研读369：韦贤传（一）
韦贤传（一）
韦贤
韦贤（公元前143年～公元前 62年），字长孺，鲁国邹县人。他的祖先叫做韦孟，家本来是彭城，担任楚元王的师傅，后来又担任了楚元王的儿子楚夷王和孙子刘戊的师傅。刘戊荒淫不遵守大道，韦孟写诗讽刺劝谏，后来干脆辞职，把家迁徙到邹县，为此还写了一篇劝谏文章。其诗中说：
肃肃我祖，国自豕韦，黼（音fǔ，辅） 衣朱绂（音 fú，伏），四牡龙旗。彤弓斯征，抚宁遐荒，总齐群邦，以翼大商，迭披大彭，勋绩惟光。至于有周，历世会同。王赧听谮，实绝我邦。我邦既绝，厥政斯逸，赏罚之行，非由王室。庶尹群后，靡扶靡卫，五服崩离，宗周以坠。我祖斯微，迁于彭城，在予小子，勤诶厥生，厄此嫚秦，耒耜以耕。悠悠嫚秦，上天不宁，乃眷南顾，授汉于京。
译文：（我伟大的先祖，建国于豕韦氏时期，穿戴着饰有黑白图案的服装，装饰上“亚”字的朱绂，驾驭着四匹雄马拉的战车，插上龙形旗帜，朝廷赏赐彤弓，专管征伐；安抚边远方百姓，统管众多邦国，辅佐大商。后来又有大彭，同样功勋卓著。到了周朝时期，我们楚国几代位列诸侯，参加会盟。周赧王听信谗言，削夺楚国爵位。我们断绝与周朝关系，周朝的政令不再在楚国施行，赏功罚罪的事自己作主。朝廷大臣和诸侯王，都不再拱卫周朝，周朝五服地区分崩离析，宗周就这样土崩瓦解。我们的先祖随后衰微，迁徙到彭城。到了我们这一辈，生活十分艰辛。楚国遭受强秦欺侮，先王只好亲自到田野中耕种。轻慢傲横的秦国，上天不再保佑他们。上天垂青、赐福给我们南方，把秦朝的都城授给了汉朝。）
于赫有汉，四方是征，靡适不怀，万国逌 （音yōu，优） 平。乃命厥弟，建侯于楚，俾我小臣，惟傅是辅。兢兢元王，恭俭净一，惠此黎民，纳彼辅弼。飨国渐世，垂烈于后，乃及夷王，克奉厥绪。咨命不永，唯王统祀，左右陪臣，此惟皇士。
译文：（伟大的汉朝建立，四面八方征伐；所到之地无不投降，万国都都平定。刘邦任命最小的弟弟，在楚地封侯建国；让我们这些小臣，小心辅佐楚王。元王兢兢业业，恭敬勤俭持续时间长；赐福万民乐安康，任用辅弼招纳贤良。在位将近三十年，基业遗留给后代；后来继位的是夷王，很能继承遗风，可惜寿命不长，再登基继位是戊王；左右身边陪臣，行为正派都是栋梁。）
如何我王，不思守保，不惟履冰，以继祖考！邦事是废，逸游是娱，犬马繇繇，是放是驱。务彼鸟兽，忽此稼苗，烝民以匮，我王以愉。所弘非德，所亲非悛，唯囿是恢，唯谀是信。睮谄夫，咢咢黄发，如何我王，曾不是察！既藐下臣，追欲从逸，嫚彼显祖，轻兹削黜。
译文：（说说我们的大王，从不考虑守保基业；从来不考虑如履薄冰，从而继承发扬祖业！国家大事废弛不问，整日游荡娱乐无度；猎犬骏马漂亮雄壮，东奔西跑前驱后放。专注于喜兽爱鸟，轻视忽农业忘记禾苗。百姓因此匮乏，大王仍旧以此为乐。所弘扬的并非大德，亲近的并非俊才。只一味扩建苑囿，只是亲近小人。任用阿谀奉迎的谄媚之人，远离刚正不阿的正人君子；说说我们的大王，对此不曾明察！藐视轻慢下面的臣子，只是一味纵欲放逸。侮辱了圣明的祖先，把削国废黜看得轻如鸿毛。）
嗟嗟我王，汉之睦亲，曾不夙夜，以休令闻！穆穆天子，临尔下土，明明群司，执宪靡顾。正遐由近，殆其怙兹，嗟嗟我王，曷不此思！
译文：（可叹我们大王，他是汉朝近亲，却不曾日夜勤劳以宣扬祖先美名！肃穆庄严的天子，统治着天下国土；公正贤明的官员，执法严明没有顾虑。端正远方的人要从自己身边做起，只凭借汉室宗亲肆意横行，这太危险了。哎呀我们的大王，为什么不考虑这些！）
非思非鉴，嗣其罔则，弥弥其失，岌岌其国。致冰匪霜，致队靡嫚，瞻惟我王，昔靡不练。兴国救颠，孰违悔过，追思黄发，秦缪以霸。岁月其徂，年其逮耇，于昔君子，庶显于后。我王如何，曾不斯觉！黄发不近，胡不时监！
译文：（我们大王不思索不借鉴，后代无法可循；失误如此重大，国家岌岌可危。坚冰形成于微霜，国家崩溃起于轻慢；看看想想我们的先王，从来不考虑周到。振兴危亡国家，最好是王者悔过，无要背离这一规律；秦穆公向黄发老人求教，最后成就霸业。岁月流逝，年岁将老；哎！过去那些君子，有幸能扬名于后世。大王您算怎么样呢，竟然一点没有察觉！不亲近黄发智者，为什么不借鉴以前的事例！）
其在邹县写的诗中说：
微微小子，既耇且陋，岂不牵位，秽我王朝。王朝肃清。唯俊之庭，顾瞻余躬，惧秽此征。
译文：（小臣我卑鄙猥琐，长得又老又丑，难道我不留恋官位吗？是国家太污秽了我才被迫离开。朝廷肃穆，应该英才聚集，思考自己的境况，很害怕污秽混乱，还是尽早离开吧。）
我之退征，请于天子，天子我恤，矜我发齿。赫赫天子，明哲且仁，悬车之义，以洎小臣。嗟我小子，岂不怀土？庶我王寤，越迁于鲁。
译文：（我在辞去官位离去时，向天子请罪告辞；天子怜悯我，可怜我年迈体衰。圣明天子，明理仁义；许我辞官，恩义不浅。小臣我难道不怀恋故土？希望我们的大王能幡然悔悟，我迁徙到了鲁地。）
既去祢祖，惟怀惟顾，祁祁我徒，戴负盈路。爰戾于邹，剪茅作堂，我徒我环，筑室于墙。我即逝，心存我旧，梦我渎上，立于王朝。其梦如何？梦争王室。其争如何？梦王我弼。寤其外邦，叹其喟然，念我祖考，泣涕其涟。微微老夫，咨既迁绝，洋洋仲尼，视我遗烈。济济邹鲁，礼义唯恭，诵习弦歌，于异他邦。我虽鄙耇，心其好而，我徒侃尔，乐亦在而。
译文：（离开先祖居住的地方，我一路伤心回头观望；许多跟随我的徒弟，在路上肩负背扛。后来到达邹地，割下茅草建造住房；我的徒弟们围绕在身旁，在我的隔壁盖起舍房。我搬迁到这里，心里还想念着故乡；梦到了我上学时的故居，梦见我还在朝廷任职。那梦怎么样呢？梦见我在朝廷上争论政事。那争论怎么样呢？梦见大王凶暴地训斥我。醒来后我原来仍在异乡，我喟然长叹；想到我的祖先，我哭得像泪人一样。我这卑微的老人，与故乡已经隔绝；光照千秋的孔子，显示他的遗业旧迹。兴盛的邹鲁之地，人们都恭谨遵守礼义；诵读经书、学习礼乐，不同于其他地方。我虽然年迈，内心仍十分喜欢这事；我的徒弟们十分高兴，也都乐在其中。）
韦孟最后在邹县去世。也有有说这是因为他的子孙喜欢这类事情，所以才陈述先人志向后写成了这些诗歌。
从韦孟到韦贤一共五世。韦贤为人质朴没有太多欲望，专门致力于学习，兼能熟悉《礼经》《尚书》，用《诗经》教授学生，号称为邹鲁大儒。朝廷征召韦贤担任博士，授官给事中，进宫教授汉昭帝《诗经》，逐步升迁为光禄大夫、詹事，最后官至大鸿胪。汉昭帝去世后没有子嗣，大将军霍光和公卿一起拥立汉宣帝继位。汉宣帝继位后，韦贤参与谋划商议，安定宗庙，被赏赐关内侯爵位，加封食邑。接着转任长信少府，因为是先帝师傅，所以特别受到尊重。本始三年，韦贤接替蔡义担任丞相，封为扶阳侯，食邑七百户。这时，韦贤已经七十多岁了，他担任丞相共计五年，在地节三年（公元前67年）以年老有病请求告老还乡，被赏赐黄金百斤，免职后返回家乡，另外赏赐第一等的住宅。丞相辞职是从韦贤开始的。韦贤八十二岁去世，谥号为节侯。
韦贤共有四个儿子：长子韦方山担任过高寝令，早年去世；次子韦弘官至东海太守；三儿子韦舜留守鲁地看守祖宗的坟墓；小儿子韦玄成，因为通晓经术历法官至丞相。所以邹鲁之地有句谚语说道：“遗子黄金满籝（音yíng，营），不如留下一经。”
韦贤喜欢读书
黄其军
作于2021年12月25日（古历辛丑年十一月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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