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合
两张情侣合约,两种不同的爱。爱是什么?爱是无法预料,爱是不求回报。
—— 题记

秀丽的梅仙峡,松柏翠绿。峡谷半腰突兀出几间低矮茅屋,门口左侧竖立一块狭长木牌,上写“决吉凶、问休咎”。颇显几分神秘。
【一】
雪儿:“梅大师好!久仰您大名,这是我的朋友老梁。”
老梁:“梅大师好!”
雪儿:“大师,老梁最近一段总是失眠多梦,有时甚至夜不能眠。今天特意来拜访您,您老好好给他瞧瞧,到底是什么妖孽缠了他身?"
梅大师眼睛微闭,口里念念:“嗯,是时候了断了!”
雪儿:“老梁,大师答应了,赶紧神前叩头上香吧!”
老梁双膝跪蒲,把燃着的檀香插进香炉,叩头三下,双手合十:“愿神上显灵开恩,愿大师指点迷津。”
香烟袅袅,梅大师马上哈欠连连,眼皮难开,口中噗噗粗粗:“天罗神,地罗神,观音菩萨快附身。阿嚏、阿嚏、阿嚏......”
一串哈欠过去,梅大师左手臂半伸,五指弯曲,大拇指上下左右一掐:“梁先生,从香火上看,您今年五十有七,家住Z省J市。”
老梁:“嗯!嗯!”
梅大师:“妻子微胖刀子嘴,父母健在俩儿郎?”
老梁:“嗯嗯!嗯嗯!”
梅大师:“事业有成混官场,一把交椅您坐上?”
老梁:“大师神算!”
梅大师:“只可惜,眼前的你,印堂发黑,双颊绯红,眼似桃花,双唇难闭。”
老梁:“是是,是是,最近的我,血压上升,头晕脑胀。”
梅大师:“目前,事业也难走心,民心早已涣散。你吃不香,睡不眠,诸事不顺,心烦意乱。”
老梁双手抱拳:“望大神不惜赐教,弟子万金不吝!”
梅大师:“哎呀,香火已有启示,你大事不太好哦!眼看先生,劫难当前,祸患难免。”
老梁不觉欠了欠屁股,脊梁骨一下子塌了下去,就像软骨病一样。
“这兆头,妻离子散、事业崩盘,嘴歪眼斜、命不保全啊!哎呀,是灭顶之灾!”
老梁“扑通”一下,五体匍地,叩头如捣蒜:“大师救命!万望大师救命!”
梅大师:“如若先生心诚,明日独来一遭,本姑愿替您破解!”
【二】
老梁:“大师好!”
梅大师:“先生请坐!”
老梁:“谢谢大师!”
梅大师摇头晃脑,漫不经心,拉着长调:“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老梁:“大师好文采!”
梅大师:“昨儿观先生,桃花运盛旺,有桃花仙子附身,眼看欲酿祸患。还请先生,如实向神上禀报。”
老梁:“不瞒大师,弟子确实交过几个红颜,都是些有夫之妇,多者交往五载,少者不过两三年,早已了断。只有——”
梅大师:“请问先生和昨儿那个姐姐交往了几年?”
老梁:“8年!”
梅大师:“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老梁:“大师,您算出了我们的关系?”
梅大师:“昨儿就已看透。”
老梁:“8年前的一天,我和太太去武当山南神道敬香,我们每年都要去的。那天,香客如流,不经意间,我和太太走散了。太太的手机在背包里,而她的背包在我肩上。我联系不上她,急得团团转。”
梅大师耷拉着眼皮,没有反应。
老梁:“那条通往金顶的路,我上也不是,下也不敢,我坐在半山腰里直喘气,正在担心太太,——突然间,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一个女孩的声音,甜甜的,美美的传过来,她问我是不是梁先生?她说我太太就在她身边,已经坐缆车到了金顶,让我莫着急,慢慢爬......”
梅大师双手重叠,压在膝盖上,前后晃动着身子,无语。
老梁:“那时候我已经精疲力尽,心里即烦躁又失落,但是,自那个电话打过来之后,我的身体突然间一下子恢复了元气,如注鸡血,我的太太已在山顶了,我兴奋地一口气爬到了金顶。”
梅大师抬了抬眼,斜了一下梁先生,示意他接着讲。
老梁:“到了山顶,找到她们时,太太和那个女孩正对着我笑,我没有多看太太一眼,而是迎着那个女孩的笑脸,连声道谢,不断攀谈。她,很年轻,身材高挑,天生丽质,是那种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孩儿,即腼腆又羞涩......那天开始,我的手机通讯录里就添加了那个女孩的电话。她就是雪儿,那年她25岁,我49岁。”
坐在大师面前,说到认识雪儿的情景时,老梁依然还很激动。
梅大师:“从此,雪儿傍上了你吗?”
老梁:“算是吧!雪儿在你们这里,而我在Z省J城。那天武当山敬香之后,我们之间就保持了联系,电话、短信。后来,为了走进年轻的雪儿的内心世界,更为了和雪儿快速接轨,我特意下载了QQ,这样聊天更方便。”
老梁顿了顿,看了一眼梅大师,继续说:“有了QQ,我就天天去逛她的空间,关注她的每一句心情感言。我给她点赞,抢坐第一个沙发,甚至和她视频聊天。很快的,我知道了雪儿在县城商场里做营业员,临时工,工资很低,任务又重,家还在农村,每天骑车往返十几公里上下班,很累、很辛苦。”
梅大师:“是你来找她吧?”
老梁:“雪儿单纯得清新可人,惹人怜爱。她很尊重我,视我为长辈,称呼我梁叔叔。有一天,我发现雪儿的QQ心情有了更新:即使病了,仍在工作!雪儿病了,我的机会就来了。于是,我冒然飞了过来,想给雪儿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
老梁:“我来了,雪儿只有惊讶,没有惊喜。我们先一块儿吃个饭,去的是一流的宾馆。从雪儿的眼睛里,我读懂了雪儿的寒酸,每道菜,雪儿都是第一次品尝。吃饭间,她给我讲了她的家庭景况,讲了她努力改变贫困处境的决心。”
老梁沉默了几秒钟:“也就是那次来,我开始了对雪儿的投资,从头到脚包装了她。先是帮她选购了二室一厅的套房,置办了家具家电,后又给她了一笔钱,并让她辞掉了工作。”
老梁长出一口气,缓了缓说:“那次之后,我们确定了情人关系,并签订了情人合约。”
梅大师一怔:“情人合约?”
老梁:“我想:人活半百,好不容易遇上了自己喜欢的天使,花点钱算什么?钱是龟孙,花了再拼呗!”
老梁:“我们签了协议,这是我的主意。当时,我是好喜欢雪儿,得到她之后,我觉得雪儿是上天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她那么充满活力,那么阳光灿烂,和她在一起,我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忘记了自己的烦恼。”
这时的梅大师,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祥云,眼睛睁大,眼神充满了光亮。
老梁:“雪儿漂亮得耀眼,可我又不能守在她身边。我开始患得患失,生怕她被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抢走,更怕她哪天突然嫌弃我老,一念之下,就和她签下了那个罪恶的协议。”
梅大师:“怎么约定?”
老梁:“协议里约定,我供她吃穿住用,可不工作,车房署她名下,每月再另给她5000元零花钱。在我来的每些天里,她必须无条件全天候陪我。直到我六十岁、她三十六岁方可提出终止。之间,任何一方不得以任何借口解除协议。否则,我赔偿她100万,她要赔偿我60万,外加房车没收。”
梅大师:“雪儿同意?”
老梁:“不是很乐意,但也没有拒绝。她说,从小算卦的就算出,她是‘花仙’,爱生病,结婚会不顺。所以,她对婚姻不敢奢望,于是就签了。”
梅大师:“你爱人知道吗?”
老梁:“那不可能!只我来,雪儿不去。我常常以出差的名义来到她身边,小住几日,老婆哪能知道?每次来,都是蛮新鲜、蛮刺激、蛮惬意的。雪儿,给我带来了满满的激情,无上的快感,无比的愉悦,给我的生活增添了绚丽的色彩。”
梅大师:“先生是否有迎娶之意?”
老梁:“那是不可能的!我老婆虽然长得黑点丑点,但还算贤惠,还算有功,她毕竟给我生了两个娃儿;在事业上,也是她的亲戚提拔了我,才有了我今天的腾达,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很难割舍的亲情和恩情。至于雪儿,我喜欢她的年轻,喜欢她的貌美,但关于迎娶之事,基本没有纳入过我的计划。”
梅大师:“姑娘是很美,是否有30岁?”
老梁:“雪儿刚刚过33岁生日。我这次飞来,就是为了给她过生日!”
梅大师:“那个雪儿姑娘,我昨天已打量过她,察觉出她身上妖气重重,涙气深深,你知道吗?她就是缠绕在你身上的桃花仙。梁先生还是趁早离她而去吧,否则......将祸不单行!”
老梁:“可是,雪儿她,不会同意的。这次见面,雪儿还责问我想不想娶她?我一直哄,总算找理由绕过了她的话题。8年了,雪儿很依赖我,也早已爱上了我,她没有男朋友,更没有打算嫁人。......”
老梁叹了口气:“唉!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已经有所消极,有种疲惫。但是,那是我单方面原因啊!雪儿怎么会呢?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她怎么可能同意分手?”
老梁的语气有点变急:“再说,那个合同,它是对我们双方的约束,它也不允许我们分手啊!......都是我太贪,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束缚了自己,也绑死了雪儿。我现在金蝉难脱壳啊,我拔不了腿,我不敢给雪儿摊牌,雪儿没有谈过恋爱,她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我的身上,把青春全赌押给了我,我怕她不饶我啊?我哪敢招惹她?”
老梁右手伸到脑后,挠了挠头,说:“现在,像我这样,有俩臭钱的男人谁不想吃着锅里,霸着碗里?谁愿意一辈子守着那个黄脸婆?谁见了小鲜肉不心动?梅师傅,您是吃斋之人,您理解不了男人的野心啊。爱江山,也爱美人。可是,这年头形势变得快,公职人员,金屋藏娇多危险呀!唉......单就这件事,我最近就没有睡过安稳觉。天底下,多少英雄难过美人关?多少花心男醉死温柔乡?难了断,了断难!”
梅大师:“孽缘!当断不断,必留后患!”
老梁:“恳请大师开示指点!”
梅大师:“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吗?”
老梁:“任凭大师处置。”
梅大师和梁先生咬耳朵:“......”
老梁:“事成之后,我给大师5万。”
画了符,写了咒语,递给梁先生。
梅大师交代:“这一张,今天就放在你和雪儿枕头下;另一张,带回你的办公室,粘贴在你自己的座椅下。桃花仙自撵,交椅稳如磐!”
【三】
金雀小区,三楼6号套房。
老梁:“宝贝,这次来,你可没有让我近身啊!嫌我老了吗?”
雪儿:“人家不是给你说了?病了,正在用药,务必禁止房事一周,怨你来的不是时候。你真坏!丢手,别搂我那么紧,我要下床给你倒水呢!”
老梁:“雪儿,这个单身公寓已住了七八年,该换一套大点的喽。”
雪儿:“我老想了,你不是一直说,资金转不开吗?”
老梁转身从床边茶柜的皮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我不是在想办法吗?给,这里有20万,明天你先去看房子。先交个首付,选个自己喜欢的吧!”
雪儿:“近两三年你都没这么大方喽。”
老梁:“谁说的?那些黄金、字画、古董足够你吃一辈子的。还有那个‘和田红玉’,颜色如鸡冠,难得之奇宝,古时候只在宫廷里流传的东西,现在都在你手上了。再说,你手里怎么也得存个百儿八十万的。我岂是小气之辈?”
雪儿:“其实,那些身外之物,我不稀罕。我只要我的老梁,我要吃掉你的鼻子,啃下你的嘴巴。咯咯咯......”
老梁:“呵呵!别闹了雪儿,我一把老骨头已经经不起你的折腾啰。”
老梁:“雪儿,你之前见过大师吗?”
雪儿:“小时候,妈妈带我去过。长大以后,和你一样,昨天是第一次。”
老梁:“山不在高,有仙则名!那个大师,如此神算,梅仙山,一定会名扬天下。”
雪儿:“你,那么相信?”
老梁:“曾经,我也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是经历过很多是是非非,看过很多潮起潮落后,才明白了,人的渺小。还有,我个人一切的一切,也有过很多偶然。比如,宝贝你,难道不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很多的不可控因素啊!......嗯,现在我愈来愈愿意相信这些。这么说吧, 我的人生已经走进黄昏,白纸已经画满,没有多少空白可以发挥,或许就只剩下那种无力的认命感和巨大的精神寄托了吧?!”
雪儿:“有点儿听不懂。”
老梁:“雪儿,我这次来,不能多陪你几天。明天早上必须得赶到家,有个重要的会要开。”
雪儿:“你到底官居何位?又是什么重要的会议?让你匆匆的来,又匆匆地去?”
老梁:“对不起,宝贝!形势越来越紧,单位越来越忙,还实行了坐班制。我这次来,就是冒着顶风违纪的风险看你的,并没有出差任务。往后怕是......”
雪儿特敏感:“怕是什么?你说啊!你不想来了是吧?”
雪儿一下子翻了脸:“你走吧!现在就走吧!你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你以为我没有感觉?你以为我是傻子?......呜呜!”
老梁:“宝贝,你别哭,我最怕女人哭!”
雪儿:“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
雪儿站起身来,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精美手袋:“给,你的无赖条约,当着我的面,你要把它撕掉!呜呜......我受不了了,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我们也算两清啦!呜呜......”
老梁:“雪儿,别这样,我只是有急事。我是永远爱你的!”
说完,老梁心里一紧,他突然感觉自己太虚伪。
喜欢,可以停止,而爱,是没有休止的。
雪儿:“我的条约已经撕了,你的也得撕掉。”
老梁很庆幸听了雪儿的话,让梅大师给占了一卜,哦,应该是烧了神香。他惊叹梅大师的巫术如此神通,如此应验。那件担心了很久的事情,一张字符就搞定了,雪儿还主动撕了合约,真是不可思议。
【四】
雪儿:“干娘,老梁没有走时,一直佩服您神算呢!”
梅大师:“那天,你没有叫我干娘,就是最好的配合。”
雪儿:“雪儿谨记干娘的吩咐,哪敢大意?”
梅大师:“天下男儿皆薄幸。其实,也是你们之间的孽缘该了了。”
雪儿:“谢谢干娘的救赎,干娘永远是我的救命恩人,雪儿没齿难忘!”
梅大师:“最近,你和金儿相处咋样?你们可是金童玉女两相配。”
雪儿:“谢谢干娘的穿针引线。”
梅大师:“希望早日收到你们的请帖,喝到你们的喜酒。”
雪儿:“不急呢!我内心还没有完全调整好。”
梅大师::“为什么?”
雪儿:“老梁的撤退,让我多少有点伤感。毕竟我和他有过七八年的交情,在他那里,虽然我永远无法得到婚姻,得到名分,但他给了我同龄女人少有的虚荣和满足。”
梅大师:“难道你还留恋他?”
雪儿:“也不是那样。毕竟,这些年来,老梁给我创造了优越的生活。穿几万元的大衣,挎新潮的尖货女包,头上别着8000多元的发卡,脖子里围着昂贵的羊绒围巾,手里的plastic永远是新生代;老梁,曾经眼都不眨一下,五万元给我报了一个瑜伽教练培训班,十六万元给我家里盖了栋小楼房,30万给我开回了一辆奥迪......”
梅大师:“你是利令智昏!”
雪儿:“其实,这些年来,他对我既有男女情分,又有长辈对晚辈的呵护与疼惜;他比我大20多岁,他虽没有告诉过我,他到底官居何位,富贵几等?但他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已证明了他对我的一颗心。我相信他对我的宠是诚的,他对我的爱也是真的。”
梅大师:“现实很骨感。”
雪儿:“这几年,我判断不了自己是否爱他?可是,我习惯了他的包容,他的给予,我从没有真心想过要他离婚娶我,我知道他也不会和我结婚。我见过他太太,她是个好人,很简单,很朴素,虽然长相太一般,但一直为那个家吃苦耐劳,孝敬老的照顾小的。......也就是这几年,我翻过30岁之后,我的生活才有了烦恼,开始承受不了周围人的议论,承受不了父母的唠叨,承受不了那些孤独空虚,才和他闹过几回。”
雪儿润了润嘴唇,说:“我的生活,基本上是一个人在过。人家阖家团圆之日,都是我孤独寂寞之时。日常,我一个人出出入入,一个人晃晃荡荡。病了,一个人扛;烦了,一个人藏;痛了,一个人挡;街上,一个人逛;路上,一个人想;晚上,一个人上床……慢慢地,我变得沉默、变得冷淡、变得孤傲、变得一见他就想闹,不见他又抓狂;我厌烦了他到来的缠绕,厌倦了他不在的寂寞时光。”
梅大师:“有得必有失。”
雪儿:“我一直认为,老梁很爱我,我为他做了那么大牺牲,他内心一定无比惭愧和内疚,他给不了我婚姻,也给不了我快乐......可我竟然不止一次幻想过,假如有一天老梁那边发生了变故,他的妻子得了绝症,或者因车祸身亡......我们的缘份突然间可以修成正果,老梁是否急于把我娶进门去?我是否愿意步入他的家庭?加入他的生活?我将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
梅大师:“罪恶!”
雪儿:“干娘,我无法解释原来的自己,如此矛盾,如此迷茫,如此荒唐。既然没有真正爱过他,既然已经厌烦了他,怎么还会需要他?怎么还那样幻想?这难道就是人的两面性?!”
梅大师:“人总是贪得无厌!”
雪儿:“人性,多么可怕,多么难料。”
雪儿:“可是,转眼间,悲伤逆流成河,我为金哥而不顾一切。现在的我,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金哥......干娘,如果不是您,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去处理这三角关系?老梁知道了金哥怎么办?金哥知道了老梁又怎么办?我怎么和老梁毁约?怎么和金哥说爱?......”
梅大师:“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五】
县城,《不见不散》茶座。
金天龙:“雪儿,你真美!怪不得干娘天天夸你呢!”
雪儿:“我也不常去看干娘,干娘还夸我?”
金天龙:“是啊,雪儿,我在干娘这里三年,以前,怎么就没有见过你呢?”
雪儿:“金哥,你不知道,小时候,我妈带着我,天天往干娘这里跑。只是大了以后,才不来的。”
金天龙:“是吗?说说看。”
雪儿:“我天生身体很弱。三天两头生病,爸爸妈妈带我走遍了大小医院,可就是医不了我的病。总爱发烧,有时烧的说糊话,我还见过各种各样可怕的鬼脸。我把妈妈都快吓坏了。妈妈常听别人说,我可能受了惊吓,掉魂了。然后妈妈就天天拿着我的衣服到处叫魂。可是,我的病仍然不见好转。后来,辗转就找到了干娘。”
金天龙:“哦!是很吓人。”
雪儿:“干娘说,我是‘花姐’命,是天上犯错的小仙女贬下界的。最多在十五岁左右会被招上去。”
金天龙:“这么巧?我娘也爱算卦。干娘说,我是‘童子’命,是天上犯错的小仙童被贬凡间的。也说,十五岁左右会被收走。我娘怕我被收走,才认了干娘的,你也是吧?”
雪儿:“是啊!我们都是苦命人。干娘说,‘童儿’,就是我们看电视时,经常看到在王母娘娘或者一些神仙身边打灯的小仙女、小仙童!这些被贬下凡的仙子就是‘花姐’、‘童儿’。因为是由各界仙灵转世而来,所以长得可爱漂亮水灵,即聪明又美丽,但从小多病多灾,很难养大;干娘还说,这样的人,要想长命,须得‘换生’、‘认干娘’;还说,婚姻难搞,一定晚婚!可怜天下同命人啊!”
金天龙:“小时候,我娘也这样告诉我。雪儿,你信吗?”
雪儿:“我都三十三了,还没有轰轰烈烈谈过一场恋爱。咋不信?”
金天龙:“这次,干娘亲自给我们两个牵线搭桥,还说,我们是命中注定。”
雪儿:“也许是吧?干娘说,‘金童’碰见‘花姐’,是金玉良缘。”
金天龙:“那我们,就赶紧开始一场轰轰烈烈的旷世之恋吧!”
雪儿:“金哥嘴贫。”
金天龙:“你三十三,我三十五。是你在等我?还是我在等你?”
雪儿:“我是不敢找,我怕上天随时收我。金哥既然不相信,为何也不找?”
金天龙:“我在上学啊!毕业就回来了,哪有碰到?”
雪儿:“金哥,我敬仰你有学问。”
金天龙:“雪儿,我喜欢你温柔漂亮。”
雪儿:“以前,干娘说,我们这样的人最好不结婚。”
金天龙:“哈哈,所以,是你等我。我来了,你就能结婚了。雪儿,我相信,我们的爱情之花,开的虽晚,可开的一定最艳!再说,世间哪有那么多仙童下凡?只不过是干娘的‘神算’而已。”
雪儿:“金哥,你为什么住在干娘那里?”
金天龙:“我学园林技术专业,研究生毕业之后,在大城市待过,可是,总感觉没有用武之地。然后,就回到了家乡,住进了山里。因为,这片山的开发工程被干娘拿下了,我是回来配合工作的。”
雪儿:“干娘承包了山的开发工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金天龙:“前年,县里一个领导的女儿病了,也真是斜,西医、中医都看了,一直不见好转。后来,干娘给她看好了病。这个领导为了感谢干娘,要给她的房屋重新搭建,干娘不让,说只要能在此山中扎根落户,此生足矣!后来,干娘以我的名义承包了此山。”
雪儿:“你的名义?”
金天龙:“干娘是有心人哪!毕业后,回到家乡,我去了一次山上,想去考察一下,看看这座荒山是否有人开发?考察后,我去看干娘,提及过此事。不想后来,干娘如此上心,还替我拿了主意,由她出面,我才成了真正的开发者。”
雪儿:“干娘真了不起,居然够得上县领导。”
金天龙:“何止县领导?干娘认识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县城里,干娘有两套小别墅,面积都不下200平米,还有三间门面房,据说都是人家白送的。你说,这些人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百姓?他们哪来的大方豪爽?那还不是贪污受贿?那还不是百姓血汗?少不了都是些贪官污吏,吸血老板!”
雪儿:“那干娘会要?”
金天龙:“为什么不呢?就是干娘不要,他们也会更加下作,包二奶、送小三,金屋养娇。”
金天龙如愤青一般,骂得狗血淋头,雪儿内心惊出了一身虚汗。
金天龙:“国家一直在反腐倡廉,可是多少高官死到临头,都没清醒,还在找干娘算、算。”
雪儿:“我平时不够关心这些。”
金天龙:“干娘岂止光算卦、看命、起名字?她还经常被人请走,给办公室看风水。那些年,县里领导有人落马,可那后来者呢,不是引以为戒,脚踏实地努力工作,干出点实绩,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而是,在就任以后,开始琢磨如何看风水,如何改衙门。请了多少算卦先?找了多少风水师?反正,干娘不少被请去摆台、安床、换窗帘,可是也大赚了一把跑腿钱。”
雪儿:“干娘,还会这些?”
金天龙:“干娘也与时俱进呀,有买卖,就有利害!”
雪儿:“现在的干娘真厉害!”
金天龙:“现在,还常常有人给干娘买飞机票,一去就是十天半月。听说,干娘在海南都有房子。”
雪儿:“啊?”
金天龙:“唉!说起来真让人郁闷。我一个研究生,上了多少年学?花了那么多钱,终于毕业了,我想搞个研究,哪里愿意提供平台?哪个愿意给我投资?我想申请个项目,哪个领导的脸色好看?哪个部门同意批准?生活到处充满了荆棘,道路无处不受限制!我费九牛二虎之力不能做的,干娘一句话就成了。干娘到底啥水平啊?”
雪儿:“干娘呀,自学成才吧?”
金天龙:“每天多少人排着长队?等干娘给算上一卦、占上一卜。有的人,为了能够排的靠前一些,半夜十二点就开始站队,有的还开着轿车。那钱就像雪片一样往干娘兜里飞,五十、一百,这些还都是普通大众随意给的,遇到达官显贵就另当别论了,一万不少,五万不多。干娘从来不叫数,都是看客随心而为。”
雪儿:“金哥,干娘的钱一定很多吧?可也没有见她穿金戴银的。”
金天龙:“听说,干娘的大部分钱都捐了。这次承包大山,干娘拿出来一百万。我倒是没有多少资金投入,只剩下大显身手的机会了。”
雪儿:“我们的父母,当年也是这样拉着我们来见干娘的,干娘是我们的恩人,她收我们做了她的儿女。我们不能愤慨干娘的行为,这是大家的问题。”
金天龙:“我没有针对干娘,雪儿,你误会了。”
金天龙:“雪儿,我们早点结婚吧!”
雪儿:“金哥,你把人家的手,握疼了。这事你得给干娘说。”
【六】
晚上八点半,梅仙山茅屋。
梅大师:“金儿,来,给干娘捏捏。”
金天龙站起身,走到她背后,双手搭在了梅大师肩上,有节奏地捏拿:“干娘,以后您就别老坐着,多去山上走动走动吧!”
梅大师双眼微闭,轻轻地左右摇头: “你和雪儿什么时候结婚?”
金天龙:“就是要给您老商量。我想,多者半年,少者三俩月,您看如何?”
梅大师 : “成,就仨月头上吧!”
金天龙:“谢干娘体贴。”
梅大师 :“雪儿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和你一样,小时候虽然多病,成年以后却和常人并无区别。”
金天龙:“嗯!”
梅大师:“你们早点把婚结了,也让俩家老人省省心。”
金天龙:“我爹娘高兴的不知所以,天天催我,如今已在家里粉刷房子呢。”
梅大师:“准备在家里结婚?不打算把婚房安在城里?”
金天龙:“是啊!我爹娘就我一个儿子,天天盼我守在他们身边。结婚就在农村吧!”
梅大师:“哦!乡下好啊!你干娘我——就不喜欢城里。城里的房,城里的地,城里的人儿没情意儿!”
金天龙:“干娘为何这样讲?”
梅大师:“想起我年轻时候喽——”
金天龙:“干娘从未讲过。今晚倒有情致?”
梅大师:“干娘我,活了54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活到现在的?没有亲情,没有爱情。这么多年,我不知道被人关心是什么滋味?不知道别人对你说,‘天冷了,要多穿点衣’、‘晚上睡觉要盖好被子’是什么感觉?”
金天龙不自觉地手一重,差点掐痛了干娘:“那么多人愿意为干娘服务,难道......?”
梅大师:“没有人疼我,更没有人爱我。这是我的命!”
梅大师扭一扭脖子:“我的记忆里,没有过父母的影子。瞎子说,我的母亲,十八岁时跟男人发生了关系。最后有了我,把我生下来,我一口奶水都没有吃,便被姥姥抱去遗弃,姥姥把我放到了县卫生院墙脚下。”
金天龙:“是谁抱养了干娘?”
梅大师:“瞎子。算卦的。”
金天龙:“算命的?”
梅大师:“瞎子养了我,瞎子也害了我。”
金天龙的嘴越张越圆,双手的捏拿越来越慢。
梅大师:“瞎子养父和另一个瞎子伯伯,整天活动于县卫生院周边,医院的围墙下,整整齐齐排着一行,坐小板凳的。他们有男的、女的;有睁眼的、有瞎的。有抽签的、算卦的、还有看相的。”
梅大师稍作停顿,接着讲:
“只有在那里,他们的生意才最好,也许是有病乱投医吧?从医院里出来的人,走到他们面前总要蹲下来问个吉凶,求个安慰。瞎子养父和瞎子伯伯还在县卫生院东南角偏僻的地方,合租了一间低矮的平房。我跟着他们两个,没有饿死,也没有冻死,童年生活倒也活得自由自在。”
梅大师端起杯子,押了一小口水:
“打从记事起,我就天天早上听他们讨论奇门遁甲或大六壬,听他们背诵天干地支,子丑寅卯;什么五行呀、生克呀,大运、小运、流年呀。五六岁时,我就对周易文化略知一二,他们就教会了我贫富、贵贱、寿夭、疾病、灾难、关节以至妻儿情况的推算技巧。”
金天龙:“怪不得!”
梅大师:“他们教得快,我学得也快。”
金天龙:“哦,干娘聪明!”
梅大师:“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他们俩人商量,让我继续跟着他们去算卦。因为,我不仅可以每天用竹棍一手扯着一个,带领他们平安出入,而且,我的天赋已经出卖了我,很多人开始愿意出钱让我给他们掐掐算算,有时,还有人还夸我是小神童。”
金天龙不再拿捏,而是改换为轻轻地捶打,一下、二下。
梅大师:“一天上午,一对夫妇来算卦,穿着很考究,说三十五六岁了还没有孩子,问瞎子养父,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喜得贵子?掐着算着,他们开始了耳语,我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不可泄露的天机,声音那么小。”
梅大师顿了顿,金天龙的手不自觉也停了下来。
梅大师:“后来,瞎子说,让我和他们夫妇一起回家拿钱,说他们忘了带钱,还说,他们家并不远,取完钱很快就可回来。”
说话间,梅大师开始了颤抖,肩头一耸一耸。
话语也有点哽咽:“我上了他们的包车,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我问,我叫,我闹,那个高大的女人紧紧勒着我,并把我的嘴捂上......”
金天龙:“他们为什么这样?难道?”
梅大师:“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山窝里,没有一张脸是我熟悉的,他们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不是普通话,我有点听不懂。但我知道,我被卖了,而且卖的还不近。”
金天龙倒抽一口凉气,问:“干娘,你是被人贩子卖到这的?”
梅大师:“我被县城的俩瞎子卖了,他们为了钱把我卖给了人贩子,人贩子又赚了一把,把我转卖到了一个孤儿寡母家。我才八岁多点,居然成了他们家后备儿媳妇。”
金天龙:“愚昧!”
梅大师:“他们家的儿子,其实是个病人,有癫痫病,已经十五岁。呆头呆脑,不爱说话。他娘怕他找不到媳妇,就花些钱把我买了去。”
金天龙:“干娘命苦!”
梅大师:“刚到他们家时,我以为是他们缺少女儿,把我当养女,他娘也是这样哄我的。我很无奈,只好被命运所屈服;我很乖,很懂事,还不时给她娘算上一卦,他娘很喜欢我,还让我上了学。”
金天龙:“干娘一定是个好学生。”
梅大师:“我学习很好。就在我十三岁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重点中学,那个中学在镇上,离他们家很远很远。他娘不让我上,说我已经长大,应该在家洗衣做饭学绣花。”
金天龙:“可惜啊!”
梅大师:“有一天,我正在山泉边洗衣服,他家儿子嘻嘻哈哈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块山芋非要我吃。我就坐在一边慢慢吃,他坐在我身旁痴痴地看。不一会儿,他开始喘粗气,眼睛瞪得很大,血红血红,我以为他想犯病,就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突然,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翻身把我压住了地上。”
梅大师开始抹眼泪:“他一只手卡住我的脖子,一只手撕扯我的裤子,嘴里还不停地囔道,你是我娘给我买的媳妇,我等了你几年了。老子今天不想等了......”
金天龙:“畜生!”
梅大师:“我怕的要命,我知道他想祸害我。但我不想屈服他,我两条腿胡乱地蹬着,两只手掌死死地往上推他,我不知哪来的劲,也不知蹬到了他的哪里,他的脸憋的通红,疼的龇牙咧嘴。突然,他停下了,手一松,滚到了一边,口吐白沫,抽搐成一团。我站起身来,发现他癫痫病真的复发了,我提上裤子,放声大哭。只听'扑通’一声,他轱辘到水潭里啦!”
金天龙:“他死了吗?”
梅大师:“看着他慢慢下沉,我不知道如何施救。我叫了,没有人听到,因为我也浑身颤抖,双重的惊吓令我不知所措,我的声音迷迷糊糊,是在哭,也是在喊救命。可是,好像只有我自己听得见......后来......我挨了很多人的打......再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金天龙:“他,死了没?”
梅大师:“溺水身亡。我,从此,也彻底失去了家,虽然那些家都不温暖。”
金天龙:“死的好,死有余辜!”
梅大师:“我没有爹,未见过娘,没有人疼爱我,没有人关心我。我走啊走啊,走了三天三夜,我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出现,我连鬼都不怕,却非常害怕人。我从那座山,走到了这座山。后来,我看到山腰上有一处茅屋,就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金天龙:“替干娘难过。”
梅大师:“从此,我就在这里住下。因为,这屋里住着一个师婆,她是被政府批斗后,装疯卖傻才躲到这里来的。我和她相依为命了七年,她一直偷偷在山上给少数人祈福消灾,我跟着她学会了下神、画符、念咒。虽然,她对我不是很好,但,为了让我为她服务,倒也赏我一口饭吃。”
金天龙:“那个婆婆呢?”
梅大师:“一场病把她夺去了。”
“唉......不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也罢。如今,我与大山已经厮守几十年。大山是我的家,是我的魂!我喜欢清静、喜欢自然,我讨厌虚伪、讨厌罪恶。”
金天龙:“所以,干娘即会算卦、占卜,又会驱鬼、施咒。”
梅大师:“金儿,你以前的干娘不好,你一定很鄙视吧?以后,你是你,干娘是干娘,干娘发誓往后要做好干娘样儿。你等着,干娘给你拿合同去。”梅大师起身,往里屋走。
金天龙:“干什么?”
梅大师:“干娘要与你作个了断。给,这是我俩签的合同,撕了它。”
原来梅大师和金天龙之间,也有一纸合约,他们的合同又是什么内容呢?
金天龙:“不不!干娘,项目是你谈下的,钱是你投资的,我不能毁约。如有回报,就该你七我三不改变!”
原来不是“情人合同”,而是合作项目合同。
梅大师“嚓嚓”几下,一张纸被撕粉碎,瞬间团成了丸子,被投入到垃圾盆:“好了!干娘从此不再对你,有任何方面的干涉,也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你和雪儿好好相爱,早日完婚。干娘要钱没有用,干娘的钱还要捐出去呢。给你投资,是最好的选择。这算干娘做的最大的一件事,一件好事吧!当初,干娘给你签合同,也是你刚回来,干娘怕你不长远。现在好了,你们放开手脚大胆干,相信你们不会让干娘失望。”
【七】
三个月后,金家大院,喜气洋洋,热闹非凡,洞房花烛夜,花好月圆时。
金天龙:“雪儿,有你真幸福!”
雪儿:“嗯,我也是!”
金天龙:“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雪儿:“嗯!”
金天龙:“过个十天半月,我得去山上,你也一块去吧?”
雪儿:“行!”
金天龙:“我们的果树今年秋天就该丰产,现在是需要加强管理的时候,咱们可不敢在家多待。”
雪儿:“听金哥的。”
金天龙:“最近,还需要一些资金投入,幸亏今天收了一笔礼金。”
雪儿:“有多少?”
金天龙:“你知道吗?爹说,今天我们见了近十万的礼钱。”
雪儿:“你家亲戚很多吧?”
金天龙:“爹说,干娘送了个大红包,二万。”
雪儿:“干娘出手大方。”
金天龙:“是给我们俩人的。干娘说,一个是干儿子、一个是干女儿,又是她保的媒,结婚大喜之日,一个不偏,一个不向,一人一万。”
雪儿:“干娘明事理,豪气、公平、体贴。”
金天龙:“干娘还捎来了一个更大的礼包,是你的。”
雪儿:“我的?谁送的?送多少?我怎么不知道?”
金天龙:“你有个干爹吧?”
雪儿:“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我娘给我认的干娘、干爹好几个呢。谁知道你说的哪一个?
金天龙:“最有钱的那一个呗。”
雪儿一头雾水,想不出来。
她伸手挠了挠天龙的咯吱窝:“让你卖关子,让你卖关子。咯咯咯!”
金天龙一把搂过雪儿,高兴地说:“你那个姓梁的干爹,给你包了三万,让干娘捎来了,说他忙,不来了。”
雪儿“嗖嗖”打了个寒颤:“啊!你,你说什么?”
金天龙:“难道你没有梁干爹的电话?”
雪儿身上冒出浑身冷汗,她扭动一下腰肢,说:“哦!我想起来了,干爹是来过电话。不过是我最近忙糊涂了,高兴懵了。”
金天龙:“干爹是做什么的?”
雪儿食指往嘴上一竖,做了个“嘘”状。然后小声说:“金哥,外面有动静,有人偷听话吗?”
金天龙:“应该不会吧?我们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人家比咱结婚都早,谁愿意凑这热闹。咱娘不是早早把人撵走了,她还急着抱孙子呢!”
雪儿:“那你急不?”
金天龙:“你说呢?还不赶紧给我生个小祖宗。”
说话间,金天龙热烈地吻住了雪儿。
【八】
婚后第六天,择双头日子,金爹、金娘答谢大媒之恩,茅屋里,梅大师刚刚打坐完毕。
金爹:“感谢大师,对小儿婚事的撮合。近日太忙,拜见来迟,有失敬仰,还望大师多多原谅!”
金母:“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谢谢大师做媒,恳请莫嫌礼薄。”
梅大师:“世人皆道情爱苦,谁人见之避三分。 若能渡得天仙配,不枉老妇一片心。有情人终成眷属,姻缘前生今生已注定。明明是他们俩的缘份到了,二位何必礼重?”
金爹:“大师,我们今天来还有一事——”
金母:“是啊,是啊!今天我们也是来还愿的。”
梅大师:“哦?你们在神前许过愿?”
金爹:“是的,五个月前,也是我们老两口,就在这个屋里,这个地方,敬过三炷香,神前伏拜祈祷,默许所求心愿,祈求神灵护佑我儿早结良缘。”
金母:“如果实现心愿,愿献神供品,另捐资两万。”
金爹:“现如今,我们的心愿已达,那么诺言必须兑现。”
金母:“另外,我们还要再许一愿,要祈求神灵保佑他们小夫妻先得贵子,儿女双全。”
梅大师:“供品、现金带来没有?”
金爹:“一应俱全。”
梅大师:“上香。”
【九】
婚后第八天,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雪儿娘把腰弯到了尘埃里。
“哎呀呀,大师妹妹,您又救了雪儿一次。请受我一拜!”
梅大师:“雪儿娘,请坐,不必多礼。”
雪儿娘:“雪儿的命就是您给的,您这个干娘功劳大了去了。”
梅大师:“人的命,天注定。这哪是我区区之妇能主宰的?”
雪儿娘:“就拿这次来说吧?如果不是您,雪儿肯定还被那个坏老头子迷得颠三倒四。害得我们出门都不敢抬头,丢死人了。”
雪儿娘开始指手画脚:“您给评评理,一家有女百家求,你说这么些年,多少男孩追求她?多少人给她保媒?”
雪儿娘两手张开,“她就是不同意。我和她爹吵她的多了,她住到城里,连家都不回了。”
“你说一个大老头子,她跟了他几年,比他爹还大一岁。这让我们老两口的脸往哪搁?”
“她还歪理很多,说,现在像她这样的女孩多的是,结婚哪有不结婚可靠。一纸婚约算什么?说离也就一句话,搞不好会人财两空。哪有人家创造的二人协议好?哪个敢轻易反悔?”
雪儿娘说起这些,一串辛酸泪。
梅大师:“都是因果!”
雪儿娘:“那哪是因果啊?那是您有办法,还不是让您把他们摧毁了。爹不爹,爷不爷的,恶心死我们,我们都没有办法她呀!如今,在您的撮合下,还结了婚,还找了个学问人。要是在村里,谁要她啊?都三十多了,人家和她一般大的,小孩儿都会打酱油了。”
梅大师苦笑。
“多亏您。反正,雪儿不能忘您大恩大德。”
“大师妹妹,您看我给您带了什么?”
“这是烟,这是酒,外加一壶小磨油。请您笑纳!”
梅大师:“哦!”
雪儿娘:“还不止这些。我还要还愿,喏,这是供品,这是两万还愿金。还完愿,我还要重新许愿。”
梅大师:“要许新愿?”
雪儿娘: “是的,我还要祈求神灵保佑,给雪儿打好圆场、保好密,这事,千万可不能让小金知道;祈求神灵保佑他们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梅大师:“上香!”
【十】
婚后半月有余。
新郎新娘上山岗,男耕女织穿屋堂。门外春波荡绿,屋内笑语欢畅。
忽一日,因为查资料,雪儿打开了丈夫的电脑,看着看着,她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金天龙:“亲爱的,我回来了!”
雪儿嘤嘤缀泣,无回答。
金天龙:“雪儿,你在哪?”
撩开帘子,雪儿趴在床上,双眼如桃,泪流满面。
金天龙:“雪儿,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雪儿:“你个骗子!你太不要脸了。”
金天龙:“雪儿,你说什么?”
雪儿手一指:“你和干娘做的好事!”
金天龙大步流星走到窗台下的电脑旁,电脑没关,页面显示《印象日记》。
他心一下子沉到了底,想:“坏了、坏了!”
雪儿:“你和干娘......呸,你们都不要脸!”
金天龙双手抱头,瘫坐在椅子上。
雪儿:“你居然和干娘有一腿,......这日子没法过!离!”
金天龙埋着头,痛苦地说:“雪儿,给我时间,我给你解释。”
雪儿:“解释有屁用?滚!你滚!别让我看见你!”
雪儿嚎啕大哭,那哭声,响彻山谷。
金天龙:“雪儿,别哭啦,歇歇吧。对不起!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
雪儿:“你是哪种人?你说啊?难道你们没有苟合吗?”
金天龙:“雪儿,我们之间,......只有需要,没有感情。我们都是稀里糊涂。”
这句话,雪儿似乎听出了炫音,她为之一振,哭声马上小了八倍。
金天龙赶紧走到床前,温柔地抚摸着雪儿的头发,说:“我统统给你坦白。”
金天龙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说:“自从那次,干娘帮我拿下承包工程以后,我对干娘是又崇拜又不屑。”
“我崇拜她,一个算卦的,竟能呼风唤雨,来去自由。几十万的项目,几十万的现金,眨眼之间,一手搞定。”
“我也不屑她,装神弄鬼,胡言乱语,不劳而获,骗钱骗财——不过后来,她说,大部分钱都捐了,才稍微抵消些对她的不屑。”
雪儿闭上眼睛,不再啼哭。
金天龙心情沉重地说:“工程刚接下来的前几个月,还没有聘用林木工人,我天天独自待在山上规划设计,思考如何开发这座荒山。白天我兜兜转转,写写算算;晚上就去她那里聊会儿天,听她给我讲大山的荒无人烟,大山里的各种绿植动物,大山里的传说及神秘的诡异故事。......”
“有时候,我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候听得毛骨悚然,有时候听得鼾声如雷,有时候听得哭笑不得。”
“她每晚都讲,每晚内容都不一样。我不知道,她的肚里到底装了多少关于大山的故事。那些都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连书本上也读不到的。我很喜欢听那些大山的神秘及大山的灵性。”
”很多时候,她讲累了,就让我给她捏捏肩,或者捶捶背......”
“她对我很好。无论吃的喝的,只要她有,就会在讲故事之前,一一拿出来摆在我的面前,如果我不吃一点,她就不讲。干娘的东西永远吃不完,其实,都是从香炉桌上撤下来的水果,点心等供品,每天总有人送。”
“她还有个习惯,每天晚上都要数钱。她每天所挣的钱很多,她只留下一小部分,其余的竟然都捐了,有时候捐给寺院,有的捐给了重大病人,有时候,也捐给学校贫困生......她从不铺张、挥霍,浪费、乱花钱。”
“有时候,我白天太累,听着听着脑袋一耷拉,呼呼睡着了。干娘总是给我披上她的衣裳,怕我着凉。”
雪儿:“为什么不讲讲,你们是如何勾搭在一起的?”
金天龙的脸“腾”一下子红到了脖儿根:“有一次,不知干娘哪来的雅兴?让我陪着她喝点酒。喝着说着,说着喝着,她醉了,我也醉了。......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怎么就没有回我的小屋,而且,还躺在了干娘的床上,干娘的身边。”
雪儿:“你不要脸,干娘也不要脸?”
金天龙:“第二天早上,我吓坏了。干娘说,她一辈子没有和男人同床共枕过,我是第一个。我至今都不清楚,当时的我,怎么就像禽兽一样,把干娘......”
雪儿:“你个大流氓!你该死!干娘也是骚货,那么大年纪了。”
金天龙抓起雪儿的手,举到自己的脸前:“雪儿,你打我吧?我对不起你。”
雪儿把脸扭向一边:“哼!”
金天龙:“雪儿,你原谅我吧?这辈子我愿做牛做马,好好赎罪!”
“以后,我愿意和你,好好过日子。改正错误,就像我日记里忏悔的那样,我痛恨自己,很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雪儿心里何尝不明白,后悔和痛恨的滋味?何尝不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难道金哥真的要忘却过去,和她同甘苦,共患难?
也许,这种事,只有雪儿能够理解,能够快速化解。
雪儿忧忧地说:“那,干娘那里呢?”
金天龙:“我们早已一刀两断。”
雪儿:“什么时候开始断的?”
金天龙:“干娘给我们说媒的第一天。”
雪儿:“到底断没断,我要看你以后的表现。哼!”
【十一】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灼灼思考中,闻听脚步乱。
梅大师碎步如疾,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金儿、雪儿,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好几日不去看干娘?不想干娘吗?”
雪儿心思仍然很乱,想以前,也愁现在;恨自己,也恨天龙。看见干娘突然造访,气就不打一处来。
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
梅大师:“来看看你们。金儿呢?怎么不出来?”
雪儿:“没在屋。”
梅大师:“干娘几天不见你们,想死你们了。”
雪儿:“干娘还不知道想谁呢!”
梅大师一怔,这是话里有刺,想必出事了!
眼珠子一转:“雪儿,咋给干娘说的话?怎么那么低落?病了?”
雪儿:“干娘才有病吧?好好的不招待客人,跑来做什?”
梅大师:“干娘没病。干娘怕你生病,你一向爱生病,都是干娘给你治好的。不是吗?”
雪儿话里有话,干娘也一语双关。
“雪儿,上次,你病得不轻呢!干娘是咋给你治好的?前段时间,你娘还专门给你上香、求神,祈祷神灵保佑你们幸幸福福、早生贵子呢!干娘何尝不盼你们早点开花结果?”
雪儿:“谢谢干娘提醒,你请回吧!”
梅大师:“行是行,干娘还没有给你说完呢!金儿真不在家吗?那我告诉你,你那个干爹来电话了。让我转告你们,他遥祝你们夫唱妇随,白头偕老。”
雪儿:“干娘,您老一点儿都不糊涂,记得可真清楚。”
梅大师:“那得看啥事?有些事糊涂些好,有些事可不敢犯傻。”
雪儿:“干娘还有理了?”
梅大师:“干娘不过是挂念你们,过来看看。干娘马上要走了,既然金儿不在,你给金儿捎个话吧?
雪儿:“听着呢!”
梅大师:“你给金儿说说,山那么大,悠着点干,别累坏了身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在江湖荡,哪能没有伤?淡然看待,顺其自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这里的山,这里的水,是你们的了,过去的一切,一了百了。多宽容,少计较。人心如路,越计较越窄;心若放宽,时时都是春天,愿你们随遇而安,随缘而行。干娘这就去了,你们好自为之。”
雪儿无话可说,绷了绷嘴唇:“......”
干娘撂下一句:“过眼云烟事,尽在谈笑中。”便来如风,去无踪了。
【十二】
尾声 又是半年。
雪儿爹从外面回来,手里拿了张报纸,“啪”扔给了老婆,雪儿娘一惊,拿眼剜了一眼老头子,
说:“摔我干嘛?”
“仔细看头版,还有那照片儿。”说着,一口吐沫喷出,“呸!兔崽子,活该!”
“这谁呀?这相片好像?”
“这不是你那宝贝女儿乱来的梁XX嘛?现年57岁,XX集团董事长兼党委书记。你看看他有多少个二奶,情人?他大舅子是Z省原副省长,他因此飞黄腾达,一路升官发财,一路贪污腐败。家财万贯,腐化成性。你看看,他被抓了,报纸上都登有他那张肥脸,头发也全白了......消息席卷全国,这报纸上整幅都是说他的......”
雪儿娘:“这该咋办啊?”
雪儿爹:“还能咋办?听天由命!”
(雪儿会不会被老梁供出?这是后话,暂时不便告知。)
金天龙,热血青年,为了追求美好的事业,不知不觉卷入了和梅大师的两性泥旋,后因态度诚恳,妻子选择了海涵。
但是好景不长,一天,他在老婆的手机文件夹里,翻出了一份惊人的《情人契约》备份。他眼前一黑,头晕目眩。他有点恶心、痛苦、迷茫;于是,他关掉了手机,没有吵闹,没有质疑,没有告别,没有透露去向。他走了,他去了哪里?
金天龙的不辞而别,像谜团一样,困扰着他的爱人。
雪儿整日以泪洗面,她想念她的夫君。
她开始忏悔自己,忏悔过去。可她也责备金儿没有跑马的额头,缺少划船的肚皮。
“爱恨情仇本无根,你我何必太较真。一心只望成眷属,万载变却故人心......金儿,你到底去了哪里?赶紧回来吧!”大山深处,那一声声深情地呼喊,震动山谷,响彻云霄......
(金儿和雪儿是否情深义重?是否还有未来?这是后话?后话!)
梅大师,世人皆不晓大名。五十四岁,一生未嫁。
晚年患相思之苦,一掷千金,为君买山;两栋别墅,三间门面,均交与雪儿保管。
曾经,心被金钱所牵引,脚步为别人而奔波,匆匆忙忙,庸庸碌碌。
她,素衣素颜,舞动千重青丝,只为凝眸一瞬间。不看红尘繁华,烟雨茅屋蜷。不恋人间富贵,却道冷处偏佳。把岁月度成安然,如尘如风,无形无影,似梦似幻,空灵如一朵睡莲!
她,佛非佛,道非道,师婆非师婆。
她,佛亦佛,道亦道,师婆加媒婆。
忽一日,有人见梅大师独自一人,肩背斜兜,撑把雨伞,拿着折扇,出了大山。
还边走边唱:“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世人皆知精明好,适时糊涂也重要!......”
众人皆叹:“唉!形只影单,好不凄酸呀!”
(有人疑问:金天龙、梅大师怎么都出走了?难道另有玄机?他们是否天涯邂遇?这还是后话啦!)
写于2017.8.11(文中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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