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已远去的缝纫机
今天又回老家,饭后要做作业的女儿将我驱离书桌。无奈,我到里屋把缝纫机桌收拾好继续看书。忽然,我想起了我在如同女儿年纪时自己做作业的情景。
那时候,我没见过哪个家庭有像样的书桌,也没见过哪个家庭没有缝纫机桌,它经常成为孩子们做作业的书桌,无数的孩子们趴在缝纫机桌上做作业,也由此改变了自己农家的命运。
缝纫机与自行车、上海牌手表组成家庭标配的三大件。缝纫机有很高的的实用价值,每个孩子的母亲都能在缝纫机上嘠嗒嘎嗒地辛勤劳作,为家庭成员缝补衣物。
仔细想来,缝纫机应该算是农耕社会和工业文明的结合物。工业文明让人们摆脱了男耕女织的传统劳作,自给自足的农耕社会意识让人们把大工业织就的布匹按需买到各个家庭,在每个家庭加工成最终产品,并负责起修补和改装的业务。我小时候基本已告别“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拮据场景,不过衣服自制、大衣服改小和打补丁的功能还是普遍存在的。尤其在春节,孩子们都会兴奋地穿起自个母亲新制或改制的新衣服,愉快地放肆地夸张地奔跑玩耍。
如果时光能穿梭来回,那么能看到那时快乐的我们都是穿着简单的衣服,自家的缝纫机是做不成带里子有垫肩的衣服的,都是简单的用皮尺量一量肩宽裤长,用粉笔在买来的布料上画出尺寸,用铁质大剪刀裁剪成多个布片,把剪剩下的布片仔细的留起来以备打补丁之用。那时的布料质地大都不太耐磨,很多人的肩肘、臀部和膝盖都打上补丁,甚至刚做出的衣服就在这几个地方提前打上补丁。
缝纫机是那时家中除自行车外第二件能让孩子们了解机械构造的设备,童年的我因为经常在它上面做功课,对它的原理很熟悉。它的机头平时藏在平板下面的肚子里,用的时候把里头搬出来。平板上有一层光滑坚硬的釉质,机架是铸铁的,下方安装着一个铸铁的踏板,踏板右上角连接着一个驱动杆,驱动杆连接曲轴,曲轴连接着一个大大的轮盘,轮盘上有凹槽用来承载传动皮带,轮盘旁边还有个小拨手用来方便地分离皮带。缝纫机的正前方有一个三角形的折合抽屉,用来盛放机针和线轴等物件,左侧有一个方型抽屉用来存放润滑油、布片等杂物,机子的左侧还有个能折叠的副板。记得我家的副板是耷拉的,不能和主机保持水平,我经常问母亲其中原因,母亲总是笑着说是小时候的我坐在上面压坏的。
后来市面上的成衣多了起来,年轻人越来越多地穿起了牛仔服,家里缝纫机的使用频次越来越低了。那时后我的小学和初中老师都曾经在课堂上斥责牛仔服,说那是外国人穿剩下不要的东西,那些穿牛仔的年轻人真是恬不知耻,这说法现在听起来可笑吧,愤青绝不是当代的产物,有时候以史为鉴,添加的却是几分偏见。
春节前收拾家里的杂物,我把两箱旧衣物无奈地扔到了楼前的垃圾箱旁边,妻子也很舍不得,都是那个时代过来的人,当然知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的道理。我宽慰妻子说,我们没有对口的需要旧衣物的下家,勉强给别人怕是会被误解,我把这些衣物安放在垃圾箱的一旁,需要它们的人自然会自行取走的。把那些没有破损、干净整洁的旧衣物直接扔进垃圾箱,我还真没有这个魄力。
渐渐远去的物资困乏的年代,回想起来除了一缕心酸,还会在心头涌出一丝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