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雷海表弟
雷海表弟突然去世,今日大敛。千山相隔,作文送别,二孃孃二姑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人间惨事,姐姐送你,唯愿留世间美好。
初见弟弟,你2岁我11岁,婴儿的你与小小少女的我在成都相遇。80年代交通不易,父母带我和哥哥回到阔别11年的老家成都探亲。五十二个小时的绿皮火车跨越万水千山,挤得水泄不通,妈妈的腿都肿了,爸爸带我和哥哥研究火车上各种奇怪的坐姿和睡姿,在各个站台买当地的特产给我们吃,晚上会早早把我们兄妹塞到一等座——座椅底下,去占领睡觉的方寸位置。到了成都,亲戚几乎全来了,外婆和妈妈抱头痛哭,我则忙着收舅舅孃孃们的礼物。有个小婴儿从二孃孃的怀里朝我伸出双手,唤我“几几、几几”,我看着胖胖圆圆的小儿,有一双晶亮的黑豆子的眼睛,我抱过你来,相见欢喜。
那时的成都简直是世界上最美最好玩的地方,城里乡间的一陇陇竹林下隐藏着人家。循着嗡嗡声一定能找到人声鼎沸的茶馆。这是四川独有的特别场所,茶馆里或庭内或露天铺满毛竹圈椅,茶客花费1角钱可以孵一天茶馆,茶椅茶桌已经被人和茶水滋养得油光乌亮,一杯茉莉花茶加上花生瓜子豌豆胡豆,茶客或摆龙门阵或麻将大战或象棋厮杀。我拉着你在茶馆里跳来跳去,那时舅舅很英俊在读警校,小孃孃很美貌忙着谈恋爱,哥哥和小舅舅一对皮蛋一拍即合去电鱼抓青蛙,晚上提了一麻袋青蛙爆炒后大家吃了个痛快。那时尧尧妹妹、波波弟弟、伟伟弟弟还没出生。你天天跟着我,暑假过完就会走路了。
小小少女的我和婴儿的你热烈地盼望成都下雨,一下雨就涨水,家里进水的烦恼幼年的我不记得了,只记得随着急流而来的稀奇东西——大树根、整颗绿叶婆娑的树、死猪死鸡,记忆最深刻的是一群在急流中无法上岸急得嘎嘎叫的鸭子。物资贫困的年代,这些都是上天赐予的恩物。早有精瘦强壮的青年跃入急流滚滚的大河中,在众人关切的眼中搏浪探取这些令人眼馋的浮财。我和你跟着邻居小哥哥们,看他们自制的小小网子里捕获的黄辣丁、小青虾、小黄鳝,无比雀跃。
蜻蜓低飞,晚霞菲菲,紫丁香的香气澄澈心脾。
……
雷海弟弟今天你归去了,请记住这世间的美好,一路走好。